“末法时代,宗教才是最容易收拢人心的手段,是统治者手中无比锋利的一把双刃剑。”

读到这里,姜早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更何况她经历了几天几夜的生死搏斗,早就上下眼皮打架。

她一把抽走闻昭手里的书。

“好了好了,不看了,我疯了才会在这里看这些,睡觉,睡觉吧,困死了。”

好在这小木屋虽然破旧,但一应的生活物资倒是不缺,闻昭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自己也吹灭了蜡烛,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姜早翻身,投入了她怀里,枕着闻昭的胳膊,看着黑暗中她的眼睛,嘀咕着。

“可乐和姜五妮已经不在了,其实……不管在哪,我只要和你、和小弥在一起就够了。”

白天忙碌起来倒好,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想念才会钻出来,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对于姜早来说,她人生的下雨天才刚开始。[2]

闻昭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也是,有你们就够了。”

***

夜深了,教会的石头房子里还亮着灯。

说是教会,实际上也不过是石头房子组成的建筑群,这里是整个营地的行政中心。

其中最大的一间石头屋就是先知的住所。

青山自从幸存者基地沦陷后就来到了这里,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有两年多,从帐篷到小木屋,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营地慢慢扩张,再到现在住上了冬暖夏凉,密不透风的石头屋子。

由于营地还是没通网,所以一切又回到了最原始的书写,她每天要处理的工作和需要她签署的文件非常多,好在像居民之间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由教会来处理,这已经大大减轻了她的工作量,但还是常常忙碌到深夜。

青山抿了一口咖啡杯中的热牛奶,这是她们的猎场里放养的奶牛,产出的牛奶只提供给教会和育儿所,还不是每天都能喝到,但先知可以。

她从堆叠如山的文件堆上方取下了一个文件夹,那是两个新加入营地的幸存者名单。

先知的目光久久落在了“姜早”两个字上,最终还是缓缓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张合照。

那是她和姜早徒步完狼塔CV线后,在出山口请牧民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姜早扎着麻花辫,面容还稍显稚嫩,明媚阳光的笑容和今天见到的她判若两人,但也许是许久未见,又或者是她眼里那些只有经历过痛苦才能沉淀出来的东西,让她看起来比那个时候更吸引人了。

先知凝视良久,目光又落到了另一个名字上,她在资料上填的职业是:武术教练。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姜早的这名同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记性自从脑袋受过伤后便没有从前好了,但和这个叫“闻昭”的人对视的第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就让她有一种感觉,她们是一类人,惯常于埋藏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闻昭也是一样,见到先知的那一刻,心底就有些隐隐的不舒服感,那是一种野兽遇到同类才有的直觉,尤其是,她落在小早身上的目光,夹杂着太多东西,她,不喜欢。

那是一种审视、探究、好奇、夹杂着重逢的喜悦以及一丝若隐若现的情愫。

她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她的小早。

看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姜早,闻昭用力勒紧了胳膊,直到怀中人在梦里皱着眉头发出了一声嘤咛,她这才松开了力道,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抱歉,弄疼你了,快睡吧。”

先知把那张照片又锁进了抽屉里,起身,拄着她那根权杖,踩在繁复华美的地毯上,一步步地走到了门口,吩咐卫兵。

“让洛里安来一趟。”

“是,先知大人。”

洛里安已经睡下了,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接到过来自先知大人的召见。

他慌忙起床,匆忙之中还把领口的扣子都系错了,直到站到了她的办公桌前,眼里的那一丝兴奋才被她冰冷的话语所浇灭。

“您大半夜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去查这个新人的底细?”他晃了晃手中的纸。

先知只是坐在那里巍然不动,面容冷硬,吐出冰冷的句子:“你以为是什么?”

洛里安深深俯下身去:“是,我知道了,我还以为……是别的一些……要紧的事。”

“听说她俩是从洛河镇过来的,我记得咱们营地好像也有从洛河镇过来的,你找到他去问个清楚。”

先知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告退。

洛里安又俯身鞠了一躬,走到门口,却又回转身来道:“虽然我对先知的命令无条件服从,但您是不是对这两个新人太宽容了些。”

光是不接受身体检查这一项,都足够她们立即处死的了,营地建立之初,便是这么铁血手腕,平等对待每一个不愿服从的幸存者。

这也是他们能一直活到现在的金科玉律,毕竟所有的土崩瓦解都是从内部先开始的。

“滚,自己去教会领罚。”

先知再次启唇,吐出冰冷无情的句子。

洛里安右手放在胸前俯身后,便在两个士兵的押送下,走向了前面的石头房子。

不一会儿,夜色里就响起了鞭子抽打在肉上的声音,洛里安跪在地上,旁边躺着的就是白天被送过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巡逻队长。

教会的人向来下手极重,手腕粗细浸过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背上,被打的人往往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更有甚者竖着进来横着抬出去的,这取决于他们究竟触犯了哪条禁令。

也不必担心这些行刑者会徇私枉法,能来到这里的人早就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行刑者都是教会千挑万选出来的,先知最忠实的信徒,曾经有一个人为了能获得进入教会的资格,连自己的母亲都出卖了。

就因为他的母亲在食堂做活,偷拿了一个发霉的窝窝头回去吃,就被他举报到了教会。

他的母亲被打的奄奄一息,他却因此获得了进入教会的机会当行刑者,就因为他对先知说了真话,尽管那个窝窝头的去向只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

洛里安的背上已经皮开肉绽,行刑者又是狠狠一鞭子抽了下去,从他的唇角里溢出了血丝,终是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行刑者这才气喘吁吁地住手。

在这些行刑者的上头还有裹着深红色长袍的行刑官,负责验核每一场行刑的结果,不够卖力也是要被鞭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