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漓静了会,忽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你跑来问我?你觉得她那种独来独往,性子孤僻的人会告诉我她的计划?”
他说完这句,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成镜,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人,依旧恨得想杀了他。
若非此人,他又怎么会被抓住,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十年!
“她戒心重得很呢,怎么可能会告诉我?”雾漓喘了口气,投去怀疑的目光:“你又想问我什么?”
成镜审视他,良久才道:“妖界除了凤鸣,还有谁有涅槃的能力。”
雾漓一愣,匪夷所思:“你想复活她?”
“十年了,你才想到要复活她?你不觉得晚了吗?她都死了十年了!”
“你们人族没一个好的!她为你生了孩子,你居然到现在才想到要复活她,你可真狠心!”
有些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不愿承认,甚至还要拉身边的人一起下水,以此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大家都做错了,有什么好责怪的。
成镜从未纠正过他这个错误认知,确定妖族没有能再复活她的人。
可那时他搜寻过她的神魂,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她死时的画面也做不得假,她确实是死了。
但又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成镜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那人并非是她,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
除非能极近地接触到她,感受她的真实,才能打碎这幻觉。
“什么时候杀了我。”
雾漓无力地吐出这句话,满是血丝的眼瞪着眼前的人,“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与你无仇,不会杀了你。”
雾漓冷笑:“不会杀我?那你将我关在此处十年!用囚禁过她的阵法折磨我,这就是你说的与我无仇?”
成镜语气淡淡:“这是你欠她的。”
雾漓呼吸一滞。
“她被关在此处三百年,而你,才十年。”
“那又如何,”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那都是她自找的,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她自找的,与我无关……”
雾漓不断重复这句话,神情疯癫,边说边笑,看着如同疯子。
被关在此处,与世隔绝,接触不到人,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唯一见的几次人,还是亲手将他关进来的成镜。
起初他还能熬,后来眼前总是出现她的身影,每次他想伸手掐住她的脖颈让她去死,手被锁链禁锢,怎么都掐不到。
到现在,眼前的人似乎变成了她,她变成了厉鬼,来找他索命。
“你死是你自找的!”
“只要你抛下那个人族,你就能跑得了!”
“谁让你被一个人族迷惑了,连命都不要!”
“你活该!”
成镜蹙眉,封住他的嘴,不再废话,凝出一朵莲花将他吞没,眼前画面一转,他看到了一棵参天巨树。
他低头看自己手心,痛色一闪而过。
这是在她死去第五年发现的能力。
从她身上继承过来的,能制造梦境,看清他人弱点的能力,甚至能看到身体极度虚弱之人过去的记忆。
发现这个能力是个意外,那时他从妖界回来,被邪气折磨,身上力量无法控制,无意间爆发,入了鳞舞的梦。
三岁的孩子,梦里全都是对阿娘的幻想。
幻想着自己被阿娘抱在怀里,被阿娘牵着手,听着阿娘读故事书入睡。
她幻想的那些身影,全都没有脸。
成镜起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发现鳞舞看不到自己,她幻想出一个又一个阿娘,最后这些身影全都消散,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最终让成镜确定自己有了个能力的,是他在雾漓那试了一次,看到他亲手残害北溯。
这个能力不仅可以看到人的弱点,还能看到曾经的过往。
成镜是以雾漓的视角,亲眼看到他是如何伤害北溯的。
从梦境中出来,杀了雾漓的念头强烈到他控制自己保持理智都需在身上制造伤痛,以痛感强制拉回理智。
不能这么轻易杀了他。
应是由她亲手杀了雾漓。
曾经这个念头无法实现,现在却可以了。
成镜抬首凝望这颗巨树,视线一转,看到雾漓从树中出来,这时的他看着稚嫩,身上衣衫华丽,没有现在这般裸露。
“她也没比我小多少,我八岁时她就出生了,按我们能活的年龄来算,我们差不多是同一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