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该仔细捋一遍的,从那晚金阑奖颁奖典礼后台,一直到现在,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去细细回想,这一切犹如一场弥漫着沉醉的梦,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可以往的梦苏醒之后,一切还是原点。

苏意梨重新审视了一下付明蔚问的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压在她心里的一个问题,但得出的结果有点让人落空

貌似还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有也是我自己的事,是独属于我自己的大事,这么多年,就只有我自己知道。

但,绝不会止步于此。

她不能接受他们就到这里。

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碗勺偶尔碰撞发出几下清脆声。

付明蔚轻蹙着眉,看出了苏意梨的犹豫,心里涌上阵儿猜测。之前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一点也没发现,可今天的热搜一上,网上七七八八的爆料贴让人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因为付明蔚很清楚,有些帖子说的是真的,所以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苏意梨与岑野,以前绝不可能是不熟或不认识的关系。

“岑野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抛头露面过,你也是,本来你跟岑野参加同一个节目已经很出人意料了,现在你俩不仅认识,而且看上去还挺熟,那就更出人意料了。这才一天,你俩的爆料贴一搜一大堆,有些事儿真真假假说的天花乱坠,热度确实是有,大家都嗑你俩CP嗑的挺爽,但是有些爆料离谱也是真挺离谱的,这些难保不会对你有反作用,营销号为了博热度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所以说福兮祸之所伏。”

付明蔚是真心为了她好,语重心长地说:“梨梨,你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不容易,咱们在圈里待了那么久什么事儿没见过啊?现在这个时代流量才是王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会不怀好意,捏造你跟岑野炒CP这件事恶意往咱们头上安,说咱们博话题蹭热度,明明咱们不需要那种流量,而且你以前也从没出过这样的绯闻,万一真出了肯定会对你有影响的。网暴是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你还能折腾得起?”

苏意梨忽然笑了,与平时私下那种咸鱼幼稚样不同,尽是淡然与成熟:“蔚姐你也知道,这种被挑拨离间泼脏水的事,我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久也遇到过不少,每一次不都挺过来了?要是因为这些事被折腾的不像个样子那我不就白混了啊。再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现在也不需要靠炒CP博热度好吧。”

一听她这么说,付明蔚心里的猜测坐实了几分:“是,你不需要,岑野也不需要,但网上的舆论走向是咱们能控制的吗?难不成你跟岑野出道这么久,就没有一个黑粉?所以你得跟我说清楚,以后万一真发生点什么我也能有个应对办法,到时候不至于把咱们放到一个很被动的位置上。”

她轻轻拧着眉,试图从苏意梨的表情中看出点东西,但她掩饰得很好。片刻,她很果决地开口:“当然了梨梨,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我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是自由的,无论是公司还是我,甚至任何一个人,我们没有那个权利去干涉你想做的决定。你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意梨听得眼热心也热,喉咙哽咽了一下,付明蔚的真心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份真心她会记在心里。

小吊梨汤喝完了,以后还会有新的,滚烫的。

苏意梨轻轻盖上盖子,由衷道:“真的谢谢你,蔚姐,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就单纯是好同事,好久没见过的老朋友。”

付明蔚舒了口气,坐得板板正正的身子松懈几分,然而苏意梨却忽而将视线从窗外转了过来,只觉得胸口有股力量在横冲直撞,眼底盛满了柔和细碎的光,说出口的话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难保以后不会,我说的是心里话。”

付明蔚一滞。

苏意梨缓缓舒了口气,这么些年来她其实一直过的很矛盾,因为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没有攀上自己想要的高峰,于是一边期待登顶时能有他出现,一边害怕他出现,一边期待路途中听到他的消息,一边害怕听到他的消息,害怕听到的消息中讲述的是他与另一个女孩子的琐碎回忆,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贯穿在那些踽踽独行的日子里。

可是在俯视群山万壑之前,我们总得经历一段崎岖不平的险路与悬崖断壁,或许还会遇到山涧里的大雨滂沱,但雨不会一直下,路也不是永远那么坎坷,一直走,定能等到一束独为自己盛开的璀璨。

所以现在雨停了,回过头再去看那些暗无天日不见天光的酸涩心思,它们似乎也都在雨后彩虹的映照下变得缤纷起来,彼时,正在这个秋日里翘首以待,准备迎接一缕属于它们的秋日暖阳。

苏意梨浑身卸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松散地蜷腿窝起来,低低喟叹了句,说:“蔚姐,酒店我住腻了。”

付明蔚还没从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中缓过来神,这又突然换了个话题,她有点没明白苏意梨什么意思,“啊?你说什么?”

“住了这么多年酒店,其实就跟在外头流浪一样,就是困的时候能有张舒服的床睡觉罢了,每次拍戏去剧组还得搬着我的全部家当一块动,居无定所,好麻烦,我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了。”苏意梨捧着茶盏,陶瓷上还留有余温,源源不断地朝她的手掌心送去温热:“我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

“地点嘛,”苏意梨没犹豫,眼睫弯弯,眸光像被一汪清冽的泉水洗过,黑濯濯的:“就在京城,中棠湾。”

*

回到酒店已将近凌晨两点,苏意梨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洗去满身疲乏,刚吹好头发准备睡觉,房门便被敲响了。

门一打开,卢明月笑嘻嘻站在外头神秘兮兮往里探探头,没看到其他人才抱着自己的枕头闪身进了房间。

门再一关,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立马就变了,满肚子的八卦终于找到了发泄地,孙述安那狗东西卡在关键时刻拉她出去结账,说他自己数学不好算不清数,导致她眼睁睁错过了一场好戏,实在是太抓心挠肺。

怀里抱的枕头往苏意梨床上一扔,卢明月突然转身握住了她的肩膀,脸上也说不清是个什么诡异的表情,像个土拨鼠一样尖叫了几声,可给憋坏了,差点没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岑野用了你的筷子!是你的筷子啊!他用了你的筷子夹你卷的烤鸭卷!他居然用了你的筷子!你居然亲自允许他用你的筷子!”

苏意梨:“……”

姐妹,我不聋,也不瞎。

不过你前面说的挺对,请问你最后一句话是怎么得出来的?

……

整个世界都盖好被子陷入了深度睡眠,月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洒进来,给整间卧室增添几分静谧。

但床上的两个女孩却睡不着,各有各的心思,各怀鬼胎。

卢明月有轻微失眠的毛病,她的枕头都是特制的,有一种独特的草药香,平常一沾枕头没几分钟就能睡着,可今天却死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苏意梨刚才说的“他用用怎么了?”这句话。

没看错的话,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说的,而且绝绝对对不是一种普通朋友的笑,可他俩之间的分寸感明明多的不能再多了。

好半晌,苏意梨都以为卢明月已经睡着了,静悄悄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点开了常听的歌单,斜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苏意梨魂都吓没了,喉头一松差点在半夜叫出来,手没拿稳,手机一下子砸中鼻梁,而后顺着脸颊滑到枕头上。

刺眼醒目的屏幕上赫然列着一个歌单,歌单少说得有几百首歌,里头所有歌的歌手,全是岑野。

卢明月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敢去碰她的手机。

几百个岑野看得人眼花缭乱,卢明月渐渐缓过来,但还是又惊又愣,一会儿看看苏意梨一会儿看看手机,都快不认识“岑野”两个字怎么写了。

这他妈才是鬼故事啊!

苏意梨痛的泪花都闪出来一点,哼哼唧唧捂着脸,卢明月一边给她揉着鼻子,一边把手机举到了她面前。

手机柔和的暖色光将那双挂着泪意湿漉漉的眼睛映得格外无辜,苏意梨眨眨眼,愣了一秒:“我说是手机误触不小心点进去的,你信吗?”

卢明月看傻子一样:“下面那个播了一半儿的《钟意你》也是误触的?你当我傻?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这情况瞒也瞒不住了,苏意梨也没想瞒。

喜欢他这件事,已经瞒了很久,为什么还要瞒。

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