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歪门邪道。”他又想给她塞回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推搡间,屋外头有人远远喊了句:“岑野?你在里头啊?你女朋友呢?”

苏意梨一个激灵,把黄瓜扔他怀里,身子站得笔直。岑野兀自发笑,推开门,“妈。”

苏意梨跟着喊了句:“阿姨。”

薛桐应声,一连点了好几下的头,第一眼看见苏意梨,目光都直了。

我的天啊,人长这么好看,未施粉黛皮肤也那么白,小脸埋在米白色的围巾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澄澈又亮,一眼看过去就惹人喜欢,实在是合她眼缘,真是不知道怎么看上岑野这混球的,应该是他先跟人家油嘴滑舌的。

但下一刻就又觉得异常心疼,之前听岑野潦草说过两句关于她爸妈的事,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绝对捧在手心里当掌上明珠,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那样铁石心肠的父母,生而不养,根本就算不上是父母,她心下来了口气,你们不稀罕我稀罕!我当女儿养!我当我自己的孩子心疼。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保佑他俩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而后下意识咧开唇角,笑着迎了上去,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是某个人的妈,忘了自己的长辈身份,只觉得此刻心花怒放,俨然成了一个追星阿姨,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哎,是梨梨吧?你可来啦!真是想死我了,我的天啊我可终于见到真人了。哎快快快,让我拍张照片。”

女朋友被亲妈夺走去拍照片了,岑野被推到了一边干巴巴站着。

他瞥见不远处出来找媳妇儿的岑路山,比了个手势:你老婆你不管管?!

岑路山摆摆手,背过身子,一派从容:别看我,我没辙,你妈是我亲老婆。

岑野:……

薛桐从轻颜相机换到无他相机又换到黄油相机美图秀秀,问苏意梨:“梨梨,这个滤镜好看不好看?国泰民安妆,多正气啊!我记得这个妆还是按着你去年上春晚的那个妆做出来的吧。”

提到这个,薛桐又想起一件事:“啊我看新闻说,今年你也要上春晚啊,头两天我还刷到你去电视台彩排的新闻了。”

苏意梨说:“对啊阿姨,今年也接到邀请了。”

薛桐顿时就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已经在心底打好了除夕那晚发朋友圈的文案,恨不得现在就发,“行。那等你们直播结束,叫岑野去给你送饺子。”

“来,咱再拍几张。”

苏意梨都没用过这么多美颜相机,花花绿绿的贴纸滤镜都给她看愣了,挑了个合适的,说:“阿姨,这个这个,咱们换这个贴纸看看,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您。”

“行,确实好看确实好看,”薛桐笑得嘴就没有放平过:“待会儿我就洗出来摆到家里,真是越看越好看,哎岑野你怎么入镜了?往旁边站站去,真是没点眼力见儿。”

岑野:“……”

总算在放了一堆菜和水果种子的屋里完成了自拍环节,本以为就结束了,岑野顺手揽过了苏意梨的腰,苏意梨背着手去掰他胳膊,在大人面前,这是成何体统啊!

但岑野远远低估了追星阿姨的战力,薛桐转身,看到他俩搂搂抱抱的样子,嗑CP的念头上来了,站到他俩面前说:“我的天啊这也太配了吧,真是太配了!快快快,让妈给你俩拍一张你俩的合照!”

岑野:“……”

妈,你别太离谱。

苏意梨使劲咬着下唇,紧绷着脸,憋着笑,这下子,心脏是真真真的一点都不扑通扑通飞快地跳了,如果说踏进家门那一刻还是漂浮着的,那么现在就是实实在在落了地,久违地感受到了没怎么体验过的,曾让她万分陌生的家庭日常生活。

等薛桐拍够了她CP的同框亲密照,才说:“我跟你叔叔等你半天了,饺子也都包好了,肉馅和三鲜馅的,还有黑芝麻汤圆,红薯也烤好了,待会儿多吃点!你看岑野这么不懂事,怎么不赶紧带你上屋里去,外头多冷啊。”

“你看看,这手多凉,”她握住苏意梨的手,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却变了脸,瞪着眼喊了句:“岑野!”

被点名的人吊儿郎当地应了声,“妈你在这儿再多说一句话,她就得多冻一分钟。”

“噢对对对,”薛桐又变了脸,大大咧咧地笑:“那赶紧去吃饭啊,去尝尝饺子和汤圆怎么样。”

刚出了屋门走了没两步,薛桐又一拍手:“对了我是出来摘辣椒的,一打岔都忘了,你们赶紧进去吃块红薯垫垫肚子。”

岑野说:“我去吧妈。”

“行了吧你别给我添乱了,知道在哪儿放着吗?”

岑野只好带着人往客厅走,伏在她耳边低声说:“看见没,这就是我妈,今年五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只有十五岁,阿姨圈嗑CP战神,特别追随潮流,变脸大师,全国话痨一流选手,国家级嫌弃岑野喜欢苏意梨比赛一级运动员。”

苏意梨笑得不行:“不过,你在车上可没说还有拍照这个环节。”

“那我确实没料到她这么能嗑CP,”岑野说:“我愿赌服输,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躺平任干。”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苏意梨使劲儿捏了他一把。

岑野还没张嘴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怒:“我黄瓜呢!黄瓜呢!下午看的时候还有呢!岑野!你给我把黄瓜弄到哪儿去了!”

薛桐握着一把辣椒冲了出来,咆哮道:“二十大几的人了,怎么净干些五岁小孩儿干的事啊!你给我把黄瓜还回来!长了几个月就结了一个果子你还给我摘下来了”

“妈,妈,先停,”岑野抬手:“是我摘的,但是我看梨梨嘴干,想着给她先润润嘴。”

“噢我说呢,那吃吧吃吧,”薛桐走过来,挽过苏意梨的手,“我选的这黄瓜种子结出来的果儿特别脆特别甜,就是今年种的少了,你要是爱吃我回头就多种几棵。”

这脸变的……

……

吃过晚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薛桐和岑路山硬要他俩把红薯带走,那么多红薯,少说得有十几斤,外加上乱七八糟的果子和菜,几乎装满了一整个后备箱,只往家里留了一点点。

马上就除夕,他们俩大年初一晚上就得飞到海南去录节目,大概走四五天,这么多东西吃不吃得完还另说,岑野怕他俩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浪费了,才一个劲儿地不愿意拿这么多,但薛桐就说吃不完都放冰箱保鲜,说什么也让他们拿走。

苏意梨肚子撑得圆鼓鼓,今天晚上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吃了不少东西,吃惯了外卖和剧组的盒饭,猛一吃家常饭菜,胃口大开,胃都跟不上她吃东西的节奏,放下筷子才觉得都快走不动路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力气推脱,全都让岑野收下了。

见他俩收下,薛桐和岑路山就高兴,大概是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女多吃点,总想着在他们离家的时候给多塞点东西给他们,东西给出去就是高兴的,即使现在什么都能买到,即使这些东西是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种出来的,但宁可自己的手里不剩多少也愿意给出去。

这叫父母。

苏意梨都懂。她很小很小,才四五岁的时候,台君遥曾带她回姥姥家,那时候姥姥还没去世,每次都会在她们走之前,塞好多东西到车上,台君遥不愿意拿,姥姥就硬往车上塞,至少得在家门口纠缠好久,最后台君遥拧不过,只好收下,姥姥就笑着再嘱咐好多话,送她们离开。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地关于“家”的记忆里,能感受到的一点温暖。

岑野装好东西,薛桐又叮嘱了他几句,末了,又说:“把梨梨安全送回去,到了给我个信儿,再把这些东西都给她搬到家里去啊,或者反正你最近在京城呆着不动,就提前做好给她带过去。你俩住的远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