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握着?的金丝软鞭是十五岁那年舅舅送的生辰礼, 据说是他游历西南边陲时偶然得来的一种连钢刀都无法轻易砍断的蚕丝制成,金丝软鞭看着?精巧可爱,像是女儿家的心爱之物?,但看着?刚刚石壁上留下的一道碎石鞭痕,就知道她并没?有在说笑。
她的确想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好让他深深记住, 她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菟丝子。
隋蓬仙的确喜好奢侈享乐,但如果这一切是建立在他的隐瞒和自以为是的成全之上,她就算是躺在织女纺来的云霞织成的柔软床褥上,也会有挥之不?去的异物?感紧紧梗在心头,让她不?得欢颜。
“把?你的铠甲脱了?!谁挨打还穿这个,你的心一点儿都不?诚!”隋蓬仙语气逐渐暴躁,团起软鞭在他心口狠狠摁了?摁。
赵庚十分好脾气地依言照做。
‘哐’的一声。分量颇重的明光铠压倒了?周围泛着?莹莹碧色的青草, 草茎弯折,清透的汁液缓缓淅出?,漂浮着?暑热的空气中慢慢渗进些许清涩的青草气息。
隋蓬仙继续喝令他把?外衫脱掉:“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也不?想你手?下的将士们看到你这副模样吧?”
鞭子还没?落到身上,赵庚身体?却渐渐发热。
他心知肚明,这不?是由疼痛引起的身体?反应。赵庚手?搭上衣襟,面色微微有些紧绷。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
纯白无垢,更容易激起人想要破坏的欲望,隋蓬仙手?有些痒,她待会儿一定?要在这道雪白上留下几道漂亮的鞭痕。
‘咻’第一道鞭落下的瞬间,破空的风声迅速让处于放松状态下的胸肌察觉到了?外敌临近的威胁,倏然间充.血变鼓,做好作战准备的身体?却迟迟没?有等到主人的指令,只能在茫然的状态下承受那一鞭。
她的确很?生气,从鞭子的力道可以感知一二,这一鞭打得很?实在,胸肌上不?断传来一阵酥、一阵麻,时不?时掺杂着?些辣意的痛感,赵庚看着?她不?知何时蔓上酡红的面颊,很?想捧在掌心细细啄吻,但对上她意犹未尽的眼,他只能将那些念头按了?下去。
存在他脑海之中的念头尚且能听他号令,但有些反应,并非他能自如控制。
隋蓬仙换下软鞭,她染着?石榴花色蔻丹的手?轻轻抚上他胸膛:“郎君,疼不?疼?”
赵庚诚实地摇头:“不?疼。”那道鞭痕隐隐有发烫发痒的迹象,他很?想让她绕过衣襟,探进中衣深处,替他止一止伤处不?断透出?的噬骨酥痒。
那只软绵绵的手?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就收了?回去。
赵庚来不?及失望,第二道鞭子又?落了?下来。
和凌厉的鞭风一同扑向他的,是她身上萦绕着?的幽馥香气。
赵庚喉头微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隋蓬仙终于等到他发出?类似不?堪承受的声音,略有些兴奋地凑上前去:“这一下很?疼吧?”
鞭子反弹的力量震得她掌心都发麻,但她知道,这点儿痛觉对于久经沙场的将军算不?得什么,她只是想他低头服软。
赵庚抬起头,两张脸庞靠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双纤浓眼睫猝然扫过他肌肤时发出?的微痒。
他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嗯,好疼。”
隋蓬仙有些得意,正想进一步逼问他,却听他幽幽补充了?一句:“阿嫮再疼疼我?”
隋蓬仙:……
她忽地没?了?继续抽他鞭子的兴致,余光一扫,她面颊霞晕更浓,忽地就想通了?他受了?两鞭之后越发兴奋的原因。
坏东西!
赵庚略略平息了?一下呼吸,问她:“阿嫮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他问得含糊,隋蓬仙自觉光明磊落,瞪他一眼:“我又不笨。阿姑日日都在念赵家村,念你们老宅后的几亩菜地,念走之前没?来得及杀来吃的几只公鸡……我说安排人送她回去看看,她却又?不?肯。”
赵母和汴京城里其他贵妇不?同,她性子更洒脱更通透,但隋蓬仙发现?,她对老家来的那些亲戚只是嘴毒,却并非嫌弃。
“我偶然间看到阿姑看着?婶母她们的表情,当时还未明白,有一日突然明白过来了。她是在透过熟悉的乡音回忆她的赵家村。”
隋蓬仙到那时才明白,为什么赵母喜欢在汴京招待老家的亲眷,不?是出?于炫耀之类的肤浅目的,她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怀念故土。
老太太什么都知道,她不?肯直说,担心给本?就艰难的儿子再添加压力。
隋蓬仙皱了?皱鼻子,不?喜欢这股突然涌上的酸涩,颊边一暖,她恼怒地抬眼,赵庚温声道:“眼睛红了?。”
隋蓬仙狡辩:“打人的哭什么哭!挨打的哭才对。”
才说完,她想起自己将那些猜测串联起来时的心惊和恼怒,又?忍不?住扑到他胸前,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你早就有应对之策了?,对不?对?”
最?早意识到帝王多疑这个残酷的事实,隋蓬仙是从忠毅侯身上开始发现?端倪。
她记事早,三四岁时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清晰。那时的忠毅侯与侯夫人夫妻情分虽不?比别人恩爱美满,却也能说得上一句相敬如宾。但自她五岁开始,忠毅侯突然转了?性子,不?断往府里抬人,纵情声色,花天酒地。身上领的官职很?快也丢了?,只剩一个世袭的爵位,好在天子并未忘记小?时的学伴,时不?时赏赐一二,向世人彰显他对忠毅侯府的爱重。
忠毅侯算不?上什么顶顶聪明的人,但他趋利避害,揣摩上意的本?事却炉火纯青。
只看如今朝堂之上,世家大臣与寒门新贵几乎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为了?争得更多天子的支持,他们拼了?命冲对方吠叫。
她蓦地对坐在御座之上的天子产生浓浓的厌恶之感。任谁知道,自己珍而重之的人在上位者眼中只是一把?刀、一条狗,甚至连完整的人格都不?具备,都会感到由衷的愤怒和悲哀。
隋蓬仙紧紧扣住他的衣襟,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担心她真的哭了?,目光里含着?的担忧与怜惜反而在此?刻更让她鼻酸,隋蓬仙索性把?脸埋进他怀里。
刚刚吃了?两鞭的胸肌还没?有完全放松,她埋进去,柔软的颊肉渐渐适应被?硬邦邦的肌肉包裹。
“阿嫮,诚如你所言,我是一个传统到有些古板的男人。”赵庚慢慢开口,抬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伶仃的背,他的手?宽厚有力,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给她,隋蓬仙的情绪也渐渐平复,“男主外女主内,是影响我二十余年的思想。在你心里,你的夫婿是一个顶天立地,可以放心依靠的男人吗?这句话我原本?打算在在我弥留之际再问。到那时……幸运些的话,你我都已须发发白,自然了?,你还是一样漂亮,一样让我心醉。”
想起妻子格外爱美的性子,赵庚眼眸微弯:“当我们携手?走过一生,在我生命的尽头时,我想知道,穷其一生,我能否得到你肯定?的回答吗?”
男人低沉的絮语落在耳畔,隋蓬仙咬紧了?唇,小?而饱满的唇珠被?挤压得越发艳丽,像一颗朱红的石榴珠。
她忽地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飞鸟死走狗烹。是大多武将的下场,可她不?能接受,这个抱着?她十分平静地提前说出?他临终前打算好问出?口的话的男人,有朝一日也面临这种下场。
她一声不?吭地往下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