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1)

而他来之前,特意洗了很多遍手,她怎么可能闻出来呢?

何年瞧着他忙乱的样子,烟缈滲入心底,一阵潮热。

“我骗将军的”,她慢悠悠道,“将军手上是檀香和丁香,制成的胰子味道。”

她轻压着嘴角,“我只是想着将军多疑,递给将军的封泥,将军定然会反复检查,这才试探一下,果然,将军这般不信我,实在让我心寒...”

李信业审视着她,知道她向来骄纵,可如今才发现,她骨子里还有些让人头疼的顽劣。

“你不是说有毒吗?既然是对宋皇后下毒,须得小心谨慎,可为何没有查出有毒?”

李信业压下胸腔激荡,面上一派严肃与平静。

何年指尖搭在他胸膛,落在梦里那处胸骨的割伤处,柔声道,“既然是给宋皇后下毒,我怎会这么傻,堂而皇之的用毒,岂不是陷将军于险境?”

面前之人喉骨的蠕动,在指尖掀起轻颤。

隔着衣襟,她也能摸到凸起处的伤疤,在她指腹下小兽般战栗着。

何年手指停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李信业喉结微动,一言不发看着她。

“宋皇后宫中用得瑞脑木樨香,是我从前为她调制的,木樨有行气化痰,止血散瘀的功效,这香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封泥中含有的壑源绿茶,与木樨合用,会加强散瘀的功效。且绿茶香只是为了掩住丹桂木的气息,那制成封泥的香,是用丹桂木叶烘烤而成,而丹桂木中含有的花苷有毒,触摸在手上,又长日熏着木樨香,常人只会食欲不振,孕妇却容易小产...”

“你怎么知道宋皇后有孕?”李信业面露疑惑。

他记得很清楚,宋皇后发现有孕,是在万寿节的宫宴上,出现呕吐症状,后来太医经过查验,才知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庆帝大喜,群臣贺喜之余,却纷纷望向宋相。

何年懒怠解释,只幽幽道,“将军都已经认定我是精怪附体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宋皇后诞下的麟儿,未来就是大宁的储君,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就会提前依附在宋家身边,宋家就会真正形成令人忌惮的势力...”

“只要宋皇后没有孩子,无论宋家和庆帝绑定的如何深,宋家都是无根之木,不足为虑。”

何年回答完李信业的问题,手指压在伤疤处,目光如热酒,直直割开李信业的喉腔。

“将军,我只问一次,将军下意识为我挡风,是因为心悦于我吗?”

她目光直热,不依不饶。

李信业身侧的手,不由握紧。

却听女娘不紧不慢道,“将军,你若是喜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喜欢我的人,从玉京城能排队到北境,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许是她眼睛太过清澈,李信业心中岑寂下来,只有耳畔刮着飘忽不定的风,吹动他额前碎发,剐蹭着紧绷的面皮。

他语含玩味道,“从玉京城排队到北境?某为何只看见,沈娘子身边只围着宋郎君?”

何年下意识想反驳,可仔细回想,沈初照确乎名动京城不假,可十二岁金钗礼后,她身边确实没有其他郎君了。

何年热忱的眸光,恍若退潮,总觉记忆里搁浅了许多,她未曾细思的东西。

但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将军觉得我自吹自擂?”她眸带不悦。

“不是”,李信业如同被猫掌挠心,声音干涩道,“你为何瞒着我,给宋檀写信?”

他本是想转移话题,可这句话一出来,便莫名落了下乘。

何年耸了耸肩,“怎么叫瞒着将军呢?将军这不是,立马就知道了吗?”

“可我当日说过,你所有来往信件...”

女娘眼睛极慢地眨了一下,黑压压的睫毛盖住眼睛,露出不悦的表情。

“将军说,所有来往信件,都要交由你检查,我说‘知道了’,却没有说能做到。而且,我也如实告诉将军了,我不喜欢听人吩咐做事...”

何年不知道李信业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将军既然不愿说,那我就不逼问了。”她收回了手。

“想必将军也知道了,我让徐管事清理后花园的事情,将军打算如何转移那一百万两白银?”

何年拢了拢大氅,转身往暖阁走去,李信业黑着脸跟在身后。

何年在矮塌上坐定后,暗香端来刚熬好的伤寒药,何年闻着腥重的中药味,拧了拧眉。

她屏退了侍女,自己端着药碗,轻轻吹着热气,小口喝着药,眉眼也朦胧起来。

李信业安静等她喝完药后,递过去冰盘里的琥珀话梅糖,何年正想接过来,想到他方才避而不答,却又无处不在的献殷勤,伸手取了一旁漉绌控干的蜜煎藕,赌气般吃了下去。

秋藕冷浸,入喉冰凉,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信业起身替她倒了一杯热姜茶。

何年就着他的手,喝完半杯茶后,神情才舒缓下来。

“李信业,我有一个法子,能将你截胡的一百万两银子,变成光明正大的资产,就看你肯不肯信我?”

“什么办法?”李信业抬眸看着她。

银子不能一直在沉塘里泡着,当日劫下这笔银子时,已经引起北梁探子的怀疑了。

李信业索性将计就计,以归德将军之死,和陆家灭口的事情,引来宋相和北梁人更大的猜忌,陷北梁人于难以自辩的境地,但眼下宋相或许疑心北梁人,可北梁屡遭陷害,却已意识到这其中有人作梗,而李信业从中挑拨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