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1 / 1)

他后半截话没说出口,何年也知道他的意思。

“这确是上策。”

何年眸光微动,“只是......郭小娘子会愿意吗?”

周佑宁唇畔挤出一抹苦笑,“我日后......定会好生待她......”

124☆、第124章

◎终得往生◎

李信业出征在外,将军府的除夕家宴上,只有何年与婆母两个女主人。

何年亲手为老夫人斟了屠苏酒,几个贴身侍女也被她拉着入了席,一屋子女眷说说笑笑,年夜饭倒也吃得热闹。

吃完饭后,何年想起周佑宁的委托,站起身道,“母亲,今日外面热闹,听说大相国寺的傩戏班子出来了,御街上还扎了九丈高的鳌山灯楼。我约了郭小娘子去逛夜市。母亲也一道去吧?”

老夫人笑着摆手,“你去顽吧,我年龄大了,在家里烤火守夜更自在!”说着往何年手里塞了个手炉,“仔细别冻着。”

戌时三刻,将军府的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何年掀开车帘望去,整座玉京城仿佛泡在火海里。

各家檐下都悬着红纱宫灯,酒肆门前扎着彩楼欢门,更有富户在院墙上挂出连绵的琉璃灯山,远处傩戏的鼓点也隐约可闻。

“夫人,郭府到了。”湛卢勒住缰绳,马车在青石板上碾出细微的声响。

与别家张灯结彩的热闹不同,郭府门前只悬着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待门僮通传后,郭夫人匆匆迎出门,“李夫人来了......”

她脸上堆着笑,眼角却带着未消的愁绪。

“寒舍简陋,虽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总归要进来喝口热茶才好......”

何年搭着她的手下了车,“夫人太见外了,唤我秋娘便是。”

她抬头望了望月色,离约定的时辰尚早,便随着郭夫人穿过略显冷清的庭院,往正厅走去。

“静姝正在更衣,稍候便来。”郭夫人执起青瓷茶壶,“这是今年春,圣上赏赐的雨前龙井......”

她说完一顿,似乎也意识到那个时候,天子还是很看重言官的。

琥珀色的茶汤倾入盏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眉间的愁思。

何年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寒暄道,“郭御史想必还在宫中赴宴吧?”

她自然知道除夕宫宴的规矩,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伴驾,与天子共度家宴。而明日的大朝会,才是宴请满朝文武的正宴。

正因朝中重臣皆赴宫宴,禁中上下忙得脚不沾尘,她才特意选在这个时辰,安排周佑宁与郭静姝相见。

郭夫人听她问及夫君,温声答道,“尚未归来。今岁除夕,就只我与静姝母女二人......”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老爷爱书成痴,平日年节就算不进宫伴驾,也是用完膳就去看书了。这些年若不是心系朝局,他早想辞了这身官袍,终日与典籍为伴了......”

“至于长嫂......”郭夫人声音低了下去,“自那件事后,她就嚷嚷着要去庵里做姑子,被我好生劝住了。”

她望向后院方向,窗纸上不见半点光亮,“如今连年夜饭都不肯出来用,终日闭门不出......”

郭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待静姝嫁出去了,这个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了......”

她话音未落,郭静姝已款步而来。

何年抬眼望去,不由一怔,总觉得今日的郭静姝,似乎和以往不一样。

她一袭藕荷色织金褙子,衬得她气质沉静而文雅,往日总是低垂的眸子此刻清亮如星,那股子书卷气,终于从怯懦中挣脱出来,整个人如明珠拭尘,光华内敛。

与何年互相行礼后,李夫人牵着女儿的手,轻轻放在何年掌心。

“秋娘,我们静姝向来腼腆,诸事......就烦劳你了。”话未说完,泪已先落。

何年稳稳接住那双瘦削的柔荑,保证道,“夫人放心,我定会护静姝周全。”

何年牵着郭静姝坐进马车,待马车辘辘前行,周围嘈杂声起后,她才打量着对面的女娘,柔声道,“静姝,你可想清楚了?”

郭静姝正撩着车帘望向窗外,街市上的灯火在她眸中跳动。

她转过头来,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我想清楚了,这是唯一的出路。”

何年眸中难掩诧异。毕竟,她与周佑宁素未谋面,就算是为了躲避选秀,婚姻大事,她也不该如此反应。

“你......不介意他曾出入南风馆?”何年试探着问。

郭静姝放下帘子,面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选秀圣旨下来次日,他便修书与父亲,信中坦言昔日为北梁细作时,确曾委身南风馆,却只是权宜之计。他说那些只是逢场作戏,从未逾矩。若是得我为妻,定当以诚相待。”

街边烟火的光亮,将她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语气平静到好像在闲叙家常,而非自己的终身大事。

“从前父亲常说,天下仰慕他学问的后生如过江之鲫,定要为我择个才德兼备的良人。可我瞧着父亲这般学富五车、守身如玉的君子,也难免有固执迂腐之处。母亲这些年......”她指尖抚着窗棂,轻轻摇了摇头,“过得也算不得舒心。我便想着,所谓良缘,不过是将母亲的日子重演一遍罢了。”

“后来......后来见宋皇后那般家世显赫、才貌双绝之人,在深宫里也举步维艰,连个孩子都不能留住,可见男子给予的情爱,左不过如此。遇上知礼的,尚能相敬如宾;若遇着薄幸的,怕是要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垂下眼帘,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我自知样貌平平,性子又软,比不得旁人伶俐。既如此,又何必强求什么?横竖都是要过完这一生,不过是......各有各的劫数罢了。”

窗外有卖花郎经过,叫卖声混着梅香飘进车厢,郭静姝的声音越发清冷。

“更何况,父亲如今触怒天颜,即便只是因为性子耿介,不懂变通,在陛下眼中也已成忤逆之臣。我若入宫,只怕......只怕......连做个摆设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