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祖父看膝盖,你祖母看风泪,都是找的我,没料到吧!”
“不过那时,连你大姑都在牙牙学语,还没有你这小子呢。”
这倒是,杨药师看着鹤发童心,实际和贺兰澈的爷爷年纪相仿。
长乐也颇为感兴趣地听了起来,她这师叔果真走南闯北见识广大,不仅认识自己爷爷,还认识贺兰澈的爷爷。
可惜师叔提起自家白老爷,用的是“那个死老头”,提起贺兰澈的爷爷,却用的是“你祖父”,可见两位老爷子在杨师叔心里的地位差距。
“竟然没料到,前辈竟也与我家世交,还关系颇深!”贺兰澈很高兴。
深谙师叔这人吹皮跑马功力的长乐,却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她这师叔,除了炼药、教弟子外,平生之好,还有四大才艺,即“吹”“拉”“叹”“唱”。
吹不分场合吹奏洞箫一首,为大家助兴。
拉和人拉关系。
叹叹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孩子了。
唱若不让他吹奏萧曲,便有可能得他一曲高歌。
此时,他应该就处于拉的阶段。
“正是呢,正是呢,呵呵……”
后面的话,贺兰澈等着听,杨药师却不肯再说。
“前辈怎会直称我姑姑诨名?是也和她吵架了么?”
贺兰澈也不是好糊弄的。
杨药师打个哈哈:“怎会……她那时豆蔻年华,甚是可爱,你祖父见她于工造华珍之上颇有天赋,便有意将金象门交给她,我这根紫竹萧,和你家真是关系匪浅。”
他凝视着这根萧,颇为爱惜。
“不对,您说当时差点抱过她,又说见过她豆蔻年华甚是可爱。这就奇怪,我那大姑母,毁天灭地最是泼辣,见人就凶,遇事就骂,跟可爱更是扯不上丝毫关系,连我祖父,此生都从未用这两词夸过她一次。”
“你、你也这么觉得?哎、哎呀,知音啊!小澈澈!”
杨药师见瞒不过贺兰澈,才讪讪道出原委当年的情形只会比他形容得更为惨烈。
想当年他还是个中年游方郎中,足迹曾至祁连以北、西域天水,确实接诊过贺兰澈祖父贺兰天天的膝痛之症,可惜未能根治。
当时就被年纪尚小的贺兰钥一番揶揄。
数年后,他以高龄弟子的身份拜入药王谷,这算是打了个翻身仗,在医道上扬眉吐气。没想到这昭天楼的“天水小鲁班”,变成了“天水大鲁班”,年事渐高后膝疾复发,又遣人来请老药王诊治。
因天水路途遥远,老药王去不了,派去的弟子,还是他!
兜兜转转,竟又与贺兰家打上了交道。两人大眼瞪小眼,贺兰天天也没想过这膝盖,还能落在他手里,还是看不好!
长大了些的贺兰钥,见他再度上门,免不了又调侃几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恰逢贺兰澈的祖母患了风眼症,他顺手开了几剂药,竟颇有疗效。
因此,向来爱妻狂魔的贺兰天天夸赞杨药师:拜入药王谷后很有长进!
便赠了他这把珍贵的紫竹箫刚好是金华大娘子亲手打磨的物件。也算化解了当年的些许嫌隙。
至于“金华大妈”这个诨号,乃是后来金华大娘子执掌中楼、威名远播江湖时,好事之徒所起。
杨药师因早年被她呛过几句,初闻此号时忍不住捧腹大笑,私下里也跟着叫。
不过他到底怕贺兰澈将来“胳膊肘往内拐”,哪天告密,不得不防。
于是乎杨药师在这场八卦的最后,做了一番总结肯定:
“金华大娘子十几岁便有统管一楼的风范,这可是实打实的本事!”
这一番闲聊,早就走到了旧庙大门口。
贺兰澈多少松了口气,至少药师和大姑母没有明显的龃龉,也没被禁购!这样就好。
旧庙门外,长街肃静。
季长公子派来给贺兰澈送东西的精御卫,整整拉了一车马的箱子,肃立此处,身姿刚硬规整,脊背挺如长枪,笔直向天。
见到贺兰澈出来,恭敬行了一礼,将物资清点给他,便如松风般按原路回去了。
辛夷师兄也在门口,他奔忙了一天,此时又陪同清点着补齐过来的药材,看着杨药师,面露难色。
第30章
“小夷子!”杨药师虽说一把老骨头,身子骨却颇为轻盈,几步蹦到辛夷面前。
“药材告罄了?怎的这般愁眉苦脸?”
“不是,师叔,我有正经事要讲,先别耍笑。”
辛夷自今晨从被窝里翻出来起,便如被抽打的陀螺般连轴转。又是去官府要人要物资,又是带着一众师弟跟着满脸长疮的乞丐去城外接应疫者。午后又在义诊堂与旧庙之间来回奔波,咬牙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总算没出大乱子。
忙到此刻他才恍悟:说到底,传疫关他义诊堂鸟事!
他们又没官位!最该着急的原是鹤州医署令才对。
只因为昨日杨药师提起,一通安排预备,又被季长公子仗义添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