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晋国有宵禁,邺城却没有。像这个时辰,咱们城中还热闹着呢。”

邺城自第一任城主起便没有宵禁,向来夜不闭户。贺兰澈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久居后重返晋国,对夜里的冷寂很不习惯。

季临渊点头认同:“地方大了是这样,既然难以管控盗窃滋事,索性一刀切,施行宵禁。”

“我记得京陵中有武侯卫彻夜巡逻,专抓可疑行人,为何今夜我们却一路畅通无阻?”贺兰澈问道。

说来奇怪,宵禁之后,除持有“公事、急事、疾事”通行文牒者可在哨口换取凭证外出,其余人等不得擅自上街。

但显然长乐根本没有准备这类文牒,也没有看到执勤的官卫来盘问他们。

“公子们有所不知,方才路过的那间面摊,坐在里头吃米粉的便是鹤州武侯卫,不会管咱们的,咱们走吧。”

“为何?即便看出我们并非本国装束,也视若无睹?”

“自然不会管!嗐,瞧见前面这位身着药王谷青衣的神医,就更不会管咯!”

白日里,但凡想挣官绩的官卫,早都挤去义诊处当差了,夜里自然不愿再出来巡街。

只是这句,更夫不敢说。

“公子们……莫不是邺城来的?”

更夫突然转过头,一双眼睛精光闪烁,艳羡地望着二人。

这二人皆着锦衣华服,缎面色泽在月下流光。

一位玄色广袖,交领处绣着暗金纹,锦辉熠熠;另一位通身浅色纯蓝,唯衣摆处绣着细碎银线,如星河倾落。

他打更戴月,十年工钱,也难换一件。

“算是,却也不全是。”

答话的是身着蓝衣的公子,语气温和至极,毫无架子。

“若有朝一日能去邺城瞧瞧,这辈子也算值了……”更夫唏嘘。

“伯伯为何这么说?”

“唉我家贫,无长技,能谋个更夫的差事已是万幸。这打更的活儿看着清闲,实则不少人抢破头呢。”

更夫清了清嗓,续道:“只是收入微薄,勉强糊口罢了。莫说去邺城的路费,光是置办通关文牒的银钱,咱也给不起。”

贺兰澈一时语塞,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安慰他:“伯伯莫急,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世间的路不止一条,未必非要到邺城才算圆满。您守着这一方街巷,夜夜敲更报时,护着街坊四邻安睡,这份差事虽平凡,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功德。”

其实更夫未必真想去,只是见这两位公子新奇,又带着一队凶巴巴的护卫,想来身份不凡。

说点场面话嘛,人情世故而已。

“邺城有多大?”

“两个鹤州那么大吧。”

“嚯那真有些大。传闻邺城,遍地都是黄金?”

“倒也不是,不过邺城确实处处金灿灿的。那里的飞檐喜好用金漆木雕花,壁上爱挂金丝缂画,地砖则爱用细磨的澄浆,再倘白了墁砌,因而才看着四处都金碧辉煌。”

“哦公子说的,我也听不懂。”

他想,这位公子言语间极为专业,应该在邺城干高级泥瓦匠!

这些话题,长乐不感兴趣。但她听着贺兰澈与更夫大哥你一言我一语,在这清夜里尤其“聒噪”。

倒也有了人气。

他们聊了大半天,从邺城修房子聊到邺城买房子,再聊到买房子要怎么挣钱,如何从晋国去邺城经商挣钱。最后又聊鹤州买房子,京师买房子,买房借贷,租赁房屋地段怎么选

这条路都还没有走完。

绕是季临渊保持着他那高贵自矜又神秘的身份,不愿参与买房话题,此时走久,也忍不住开口:“说是到旧庙要两条街?如今一条也没走到底,另一条还要走到天亮不成?”

长乐冷笑,用他的原话回呛:“毕竟地方大了是这样。”

这条路狠狠走了有两炷香时间不止,才转到另一条街,说是“街”也太抬举了。

实际是一条蜿蜒曲折又荒芜万分的小径。

季临渊越发窝火,只恨没有选择牵马,发问:“还需多久?”

更夫只说,快了快了。实则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湖边,隐隐能见前方有座庙顶,在昏黑的水波辉映下,显得摇摇欲坠。

走近立定,照清庙外墙皮已成片脱落,爬满墨绿的青苔,斑驳大门半掩,内里若隐若现的粗糙土坯写满了不欢迎。

那七名精御卫不知从哪变出人手一只的火折子来,纷纷燃起,倒进一筒铜台底的琉璃壁灯中。

夜色如墨,灯火则不甘示弱,齐刷刷亮了一排,突然照彻了黑暗。

“你……你们既然有这个,为何不早点亮?”

打更人盯着自己手中提着的小灯笼吐槽道,火光如豆,在冷风中摇曳,像是随时会被一脚踩死,显得格外寒酸。

“这不是宵禁夜,怕太过招摇嘛。”

贺兰澈温声安慰,同时从袖中取出同款特制夜灯,双手递到老伯手中,轻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收下。

“这是昭天楼的夜灯,您往后走夜路带着它,便不怕黑了。今晚多谢老伯带路,您原路返回时千万当心。”

“昭天楼?你、您就是天水小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