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师兄道:“师叔和几位同门昨夜冒雨赶到,着实辛苦。往后有师叔们坐诊帮忙,即便病人再多也不害怕,师妹正好多休息。”
长乐这才开口:“师叔好。”
提起这位师叔,便绕不开已故的老药王孙阕。老药王生前收得门下六位弟子打杂,皆是天赋异禀,各有所长:
大师伯看得懂老药王那鬼画符般的药方,抓药配药,手速如飞。
二师姑一双巧手,最擅火灸按摩,反正从没被病人投诉过按得不好。
三师伯辅佐诊脉,兼做土话翻译,避免老药王被病人的描述带沟里去。
四师伯陈逸常,一听就知道有一副热心肠。
他负责调度药王谷车马,常不辞辛劳地奔波,接送求医病患。当然超过五里路的一般不接,顶多从谷门接到谷内……
五师叔?
没有五师叔,按辈分轮下来便是长乐的师父现今的药王孙逸化。他金针精妙,在江湖中颇有名望。
当然,这名望大半源于他是先药王的亲孙子,因老药王活得太长,把亲儿子熬没了,只好收孙子为徒……
而最小的六弟子,便是眼前这位杨药师。
他自幼痴迷山川百草,年少时做过野脚游方郎中,直到拜入老药王门下时,老药王已七十多岁。本就有根基,得药王真传,医术倒成了同门中的翘楚。
老药王是出了名的长寿,活了一百多岁,熬走前几位徒弟后才驾鹤西归,留下偌大药王谷。
抛开血缘不谈别的,临终之际,老药王果断选择将注满毕生心血的百年基业托付于亲孙子。
只因杨药师生性洒脱,行事间不着调,常令人啼笑皆非。
他不仅谁都自来熟,话还无比多!
用长乐师父的话来形容:“他又来了?那我先走了。”
*
杨药师比师父还年长数十岁,但因入门最晚,反倒要称新药王一声“师兄”,当然,他死都不肯。
开诊在即,三人步履加快,一路闲谈皆是杨药师絮语。
“小辛夷,这些年我好想你呢!”
“你们想不想师叔啊?”
“小药王开这义诊,总算干了件好事,颇有你们祖师爷遗风。”
“这义诊堂的宅子买成多少?”
“哟,那比京陵便宜不少!”
长乐一言不发。
还是辛夷回应:“师叔,外伤病人最多,又缺人手,往后还请您对长乐、芜华两位师妹多加指点帮衬。”
杨药师一拍胸脯:“老夫这身医术,这些年愈发精纯!非我自夸,保管手到病除!哈哈,你们这些孩子,连日看诊定是乏了,今日便由我来!”
他左右张望,话匣子又开:“一路赶来甚是热闹,倒也遇上些棘手事儿……”
几人步入义诊堂,病患已排起长队,话题只得暂歇。
杨药师年逾六旬,目前在京陵医署令挂名,偶受延请入宫为御医们讲讲课,颇有声名。
当然……他因年年参加“晋江论谈”诗会,舌战群儒,挥斥方遒,与其中某位知名管理员并列为“诗坛两大奇葩”,美名传誉晋国九州。
因此一落座,许多病患都认识他,热络攀谈起来,那嘴似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他也很争气,午后愣是把许多病人聊得不想走。
辛夷师兄不得已才清人,杨药师还伸着懒腰没聊够。
长乐听他跑马吹水,终于唇角微扬:“有师叔相助,轻松许多。”
见她笑了,杨药师立刻得意:“噫吁嚱,自家人客气什么!往后有我在,这义诊堂定当红红火火……啊呸,冷冷清清!”猛然想起药王谷药房门前那副对联宁可药柜三尺尘,但愿天下无病人。自知失言,连忙找补。
不知为什么,长乐却突然联想到还有贺兰澈这样话多之人,往后会与杨药师相处,一定很糟糕……
不免头疼。
第19章
今日为给师叔接风洗尘,辛夷特意在义诊堂对面的豫章食府定了宴席。
这也是鹤州的上双郡城内,一家口碑最好的酒楼。朱门黛瓦,透着别样雅致。
长乐罕见地愿意出席。未料在食府门口遇见季长公子领着晨风等一众护卫,却不见贺兰澈与季临安。
寒暄过后,辛夷顺口邀他们同入雅间。
雅间内设两张大方圆桌,二十来个人挤着坐下。
季长公子这几日对义诊堂众人分外殷勤,大小事务中皆可见他“仗义相助”,倒不似携弟求医,反像屈尊来打杂的。
杨药师任职晋国帝师京陵,对邺城与晋宫间的微妙关系门儿清,心知双方早非昔日“和睦”光景,故有意与季临渊保持距离,除了言语间奉承几句马屁,涉及交情承诺的话是一字不吐。
要散席时,杨药师才拦住大家:“且慢,我有消息相告。”
压低声音,才肯说原因:“我收到你们小药王的信,马不停蹄从京陵赶来,包袱都没敢多带,就怕耽误了事,那小药王要怪我。我们走的前半程那真是一个花团锦簇,没想到吧,现在从京陵新建的十二条官道四平八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