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顾多年兄弟情分,季临渊也会顾忌昭天楼。她沉默片刻,默认了这点。
“我倒不是怕他杀我,而是……”
她们坠崖不过两日,想必晋国内尚未震动,需给镜大人一些造势的时机。
不过白芜婳灵机一闪,想到季临渊与邺王重伤在身,季临安又昏迷在床,与药王谷势必有一场舆论战要打,想必正焦头烂额,没那么快腾出手来处理她们。
于是两人放心地往民宿区潜行!
结果刚靠近,就看见金色的精御卫把那一片围得水泄不通,人手一张画册,正严密盘查。白芜婳立刻闪身上树,站在高处眺望,只见晨风大统领头顶金翎,亲自在此坐镇寻人。
“……”
她心念急转,打算就地改妆,却被贺兰澈拦住:“按大哥的性子,定会料准你要易容,必定拿着你的旧貌画像寻你。”
一想也对,那日自己身着喜服还戴着面帘,没几个人看清全貌。贺兰澈如今这副穿着药王谷“改版青衣”的模样,更是难以辨认……
于是两人放弃改妆,蹲在旁边等到夕阳西下。直到金阙台又炸出一枚灵霄信焰,晨风大统领收到消息后才率人撤离。
待他们靠近这片散落民居,这一带的建筑风格与淋琊山庄的前魏遗风大相径庭倒有几分晋国汝州一带的韵味。
看到那些民宅匾额,题着“一溪绕舍”“梦溪山居”“望溪暖庐”等名字时,她便心下了然定又是季云知当年的手笔。
“你与这季云知熟悉吗?”
她突然问起大哥的王叔,贺兰澈稍显讶异,答道:“这位王叔是邺王的表亲,大哥幼时,倒常与他亲近。他关心大哥甚至比王上还要热络……不过没几年,这王叔便坚决辞去要职,云游四方去了。”
那时二哥初露才华,声名正旺,大哥也陷入了艰难的时期。
白芜婳“哦”了一声。再往这片民居走近,果然见东南西北角都张贴着寻人启事,并鼓励提供线索,会有高额赏金。
贺兰澈凝神细看半晌,语气复杂地得出结论:“他没派人寻我?”
不死心,他再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些悬赏之下,顺带了他的名字,可好像没有赏金……只是为确保他平安罢了。
再细看那几张双人画像,都是她,既有改妆前的样貌,也有改妆后的。那改妆前的画像,分明是他亲手绘制、深锁于密室的那幅!
他的奇锁无人能解开,看来大哥派人砸开了锁,又令画工迅速复刻画像……
“哈!”贺兰澈叉腰,吁出一大口闷气。
*
想来这片的民宿是住不得了。两人转来转去,远离景区,正准备找个荫蔽处搭藤席歇下,却有了意外发现。
“咦,你看前面……”白芜婳轻拉贺兰澈的衣袖。
只见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抱着污桶出来倒垃圾,动作却意外灵敏,“咣当”一声,残渣秽物全甩在他们不远处,酸臭味扑面而来。
看来是深居山中的土著居民,想必最近没出门,应该还不知道那场轰动邺城乃至天下的婚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尾随其后。
前方出现一座小砖房,与景区那片光鲜的民居相比显得残破,但也足有两层之高。
“怎么深山里总有独居的老婆婆?”白芜婳不禁发出疑惑。
贺兰澈想了想,猜出个合理的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前魏旧俗压迫女子,她们一辈子伺候完丈夫,还要接着伺候儿子、孙子,多累啊。”
早就想独自住了。
“所以晋国才要推行男德经。”贺兰澈越猜越自信“可这里是邺城地界,没有男德司为她们做主。说不准山里多得是这样图清净的独居老夫人。”
小白:“……”
这倒是,若她一辈子真像那个老瘸货给她培训的一般,被糟粕规矩捆着活,她也要搬出去独自住!
两人观察了一下,见老婆婆家门外并未张贴寻人启事,这才敢上前敲门。
“老人家,我们出游踏青,不慎摔伤了,”贺兰澈温言道,“能否叨扰,留宿一晚?”
老婆婆狐疑探头,她有些眼花,定睛先瞧见女子的模样容貌明妍如玉瓷,身形挺拔似藏锋刃,披发长裙皆随风轻扬。总之,美得像只山里爬出来的……
她立刻关上门:“怕不是哪个书生来山林里捞女鬼哟?”
直到贺兰澈又好声好气地祈求了一遍。听这公子语气温润,声音清朗悦耳,带着股老少皆爱的真挚劲儿,老婆婆才肯再给个机会。
她又探出头,重新打量二人:“哎呀,下午御卫才来问过,有没有见到一男一女……你们不会就是……”
白芜婳已袖中拢针,贺兰澈却暗暗按住她的手,坦然答道:“不是。我们就是相约来踏山赏秋的友人。”
友人?白芜婳侧目瞥了他一眼。
友人?老婆婆也瞅了瞅他紧握着她的手。
“不说实话,老婆子可不敢收留哟。”她摇着头。
“哎哎哎……”贺兰澈连忙挽留,“老人家,其实我们是兄妹。”
不知他是否故意说来气她,白芜婳的脸色愈发难看。
“老太婆虽老,眼可没瞎,你俩长得哪有一丁点像兄妹?”老婆婆眯着眼又打量片刻,突然觉得眼熟,“贺、贺……”
果然,贺兰澈在邺城的名望颇高。老婆婆卡顿一下,就认出来了:“贺公子!”
“……”
“是大军师家的贺公子么不是,怎的不在神机营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