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1 / 1)

可惜邺王虽看了风物志,却全然不以为意。

“那他也寄过云滇之地的风物志?”长乐心中急切,口不择言,立刻找补:“云贵蜀州之地,想来他一定去过……”

好在季临渊只当她是思乡:“自然寄过,只是他多爱往江东、岭南一带去,西南并不常去。”

长乐“哦”了一声,又问:“你父王不是最恨我们晋人吗?你这小叔,有点反骨。”

季临渊睨她:“恨?是谁同你说的?”

长乐非但不避讳这话题,反而故意捣乱,“是你王妹告诉我的,想来是为了亲近我吧。”

“所以,父王的腿伤也是雨芙说的?”季临渊拧紧眉头,语气满是意外。

长乐没回答是不是。

谁也没提过是“腿伤”,是你自己说的……

*

绕过照壁,前方有座纳凉闲亭。远远便瞧见另一个金灿灿的身影,神似季临渊。长乐方才对此人积攒的微末好感顷刻荡然无存又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绝好例证!

长公子先去同他的王叔问候,她便藏在藕荷深处等着,留意到亭中四柱皆题有诗句:

“季风拂柳云知意,姜岸观澜如溪清。”

“溪畔谁人如玉立?云端有信季风知。”

“季月溶溶云影移,姜花脉脉如清漪。”

“知心最是亭中语,溪诉潺潺两不疑。”

有点明显。

比季临渊近日还公然不藏。

读完题诗,见那二人似在互相推脱,她独自踏上曲桥赏荷,却觉索然无味。

原来风景不是跟任何人看都可以的若他在身边,见这满池荷花,会怎么说呢?

……管他怎么说!

长乐一拍栏杆,敛去心绪,转身朝季临渊走去。

正好,季临渊谈完事过来相迎,他那位王叔已转回室内取物。仆从随即抬来一张雅案,送上冰块,二人便先在亭中落了座。

“你王嫂姓姜?”打发时间,长乐随口问道。

季临渊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望向亭柱:“你也猜出来了?”

四根亭柱将前尘往事、主人心事尽数交代干净,想叫人猜不出都难。

“可惜不是王嫂。”他续道,“我这王叔年少时有位心上人,虽只相识一月,他仍大张旗鼓求娶。那女子却说,仅凭一月便倾心于人,只觉他行事轻浮。”

长乐深以为然看来又是个见色起意之人,只不过比贺兰澈多些“耐心”,他是一眼,人家好歹捱了一月。

正想念时,季临渊忽然开口:“王叔确实比阿澈强些。”

她抬眸便气恼,季临渊怎么总是能猜中她的心思,这样下去可不行。

“后来呢?”

“后来,那女子嫁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师兄。王叔便一直孤身至今,这些年念念不忘,总说世间再没有那般机敏可爱的女子。”季临渊饮尽杯中茶,“不瞒你说,这处院子原是为求娶她所建。”

“好个没良心的长公子!”身后传来话音,却听不出半分气恼,“为着逗这位神医开心,竟把你王叔的老底都翻出来晒了。”

季云知亲自端着一具冰馔盘,平易近人,金丝鹤站在他的衣摆处,绣工仍然精致,却有许多岁月痕迹。

他的面相比邺王显年轻许多,清贵萧索,亦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雍容丰挺,风度翩翩。

长乐正要起身行晚辈礼,却被季云知抬手示意免礼:“我如今已是天地间一白衣闲人,神医乃药王高徒,我怎受得起?”

方才见她一身青衣隐于青荷之间,偏这骄矜侄儿频频投去目光,倒让他瞧出了端倪。

季云知未放过这机会,径直道:“我这侄儿,幼时与我比与他父王更亲近,倒是头一遭带姑娘来见我呢。”

长乐心中虽将邺城季氏都列在“可活刮名册”上,此刻却摸不透此人是敌是友,既然他说不必多礼,她也懒得虚情假意了。

拽脸便坐下。

冰馔盘内盛着三盏红浆,季云知分与二人,笑道:“既然嚼我的旧事,也尝尝她教做的冰浆。”

琉璃盏中是冰块、西瓜混着柠檬汁调拌而成,面上浅缀两三朵茉莉花,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他提起这些并不见伤感:“我们那时江湖气可比现在重,是非恩怨、打打杀杀……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她仗剑走天涯,敢替我解围,不畏权贵,倒教了我许多道理。她那位师兄,当真是'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如今他们过得极好,你们晋土出个镜无妄,更是愈发昌盛……”

“王叔,您饮醉了?”长公子面不改色地打断他。

季云知住口,方才他直拒季临渊的入宫之请,此刻却相邀:“上半年我游过太湖三傻,又乘船往东海浅滩走了一遭,带了些风物回来还是活的,今日你们有口福,不如在此小歇一晚?”

“太湖三傻”是京陵人时兴对太湖周围城州的叫法,也是贺兰澈曾记入路书,打算带她游历之处。按说京中事毕,便该先游这三地。

可惜。

长乐压下伤神之意,听季临渊道:“王叔仍不肯回宫,父王心中挂念,我又怎敢留宿?”

“他还在梦他松后追轩冕,我倒是早化为鹤入山林了。”季云知续道,“入宫就不必。倒是此处夜荷风凉,你陪我饮些酒,就一晚上,好些年不曾陪叔叔,今日尽兴!如何?”

见侄儿仍然面色犹豫,他又道:“我亲自修书告知你父王,不怕他责怪你,你那宝贵弟弟不过一晚无人照管,料也不会有事是吧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