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这比在鹤州时要费心百倍,她软着心,又软着嗓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帐帘被重新铺齐了,贺兰澈才抬头回她:“昨日午后,比你们晚一些。”
一天时间,他就做了这么多事。
刚好打开衣橱,贺兰澈主动走过来:“不麻烦,这些当然是请人备的,我可清闲了。只是新衣裳因备得急,大致尺寸而已,要裁要修,你便唤金元元婆婆来安排,她是大姑母设在京陵的管家。”
她就挨着看柜子里的衣裳,冻白色,淡藕色,莲青色,唐茶色……都是京陵时兴。
裙、衫、袄、袍……可以用在各个场合。
他怎么知道自己以前喜欢这些颜色的?
像是怕她担心,他主动牵起一条最华贵的石榴红镶珍珠交领的花缎裙,认真地告诉她:“我想着这些衣服,你或许之后到各个场合,见任何贵人都能穿,药王谷的神医可值得所有好东西。”
长乐还是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之后林哥哥的府邸修好了,林伯父伯母来了,她是要搬过去的。
林霁如今是她的家人,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争锋相对。
直到她顺手拎起其中一条流光溢彩的幻月宵纱,突然掉出来一条……
小胸衣?
她接着再看过去,肚兜,帕腹,诃子。
全是单层!掉下来的那条绣着缠枝莲,贴胸覆腹,下摆开叉。
“流氓!”
贺兰澈颤着手看过去,“这、这、这些不是我吩咐的。”
是哪个有眼力见的干的好事!!!这是刻意要毁他男德!
单看小胸衣不算什么,主要是搭着的幻月宵纱她想起来了,就是贺兰澈与她在旧庙赏湖时穿的同款材质,罩在他的锦袍外,会随光影幻颜色。
此时宵纱透做寝衣,配着这里任一条兜肚儿摆一起,都刚好可以露出肩头玉肌。
说是正经寝衣,完全不可能。
贺兰澈的脸已经比石榴还红了,捡也不敢捡,看也不敢看她,方才温馨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他只能咬着下唇。
岂料他楚楚闪烁的一双无辜眼睛,更让长乐狐疑,他是不是真的学坏了,带着什么坏心思才将她设计过来。
……
她主动挪到那窗景前站着,推了窗,看夜色。贺兰澈则在她身后发誓,绝对没有半分邪意。
想了片刻,她才轻声道谢,跟他说这个“残忍”的事情。
“只是之后,林霁若分府,我还是要去找他……”
她想到,大概乌太师之事结案,再过几天该有着落了。或许在结案前,能是不多的轻松时候吧。
她并非真因这些掉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怪贺兰澈,反而补解着:“当然,我找他是因……”
贺兰澈竟然没有失落,而是打断她:“是去老林家见到了熟悉的人吗?”
他今天和她相处,知道她像心中搬掉一块大石头。
长乐果然点点头,轻松惬意。
风抚开她的发,她高兴,他就高兴,贺兰澈突然在此时喃喃:“我好像知道‘乐’偶怎么做了。”
长乐没搭理他时不时会窜出来的傻话,继续和他解释道:“我好像找到家人了,应该算是家人吧。你们以后能不能和睦一些?”
她还没继续叮嘱,他就懂:
“其实老林若不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他。”
“那等他闭关出来,我陪你一起接他吧。”
“我答应你,以后不让你再为难。”
长乐轻轻点头,竟然唤他过来一起看风景。
窗前是京陵夜幕,人间万象灯火,许多人家闲坐之时。
这会儿从后往前揽住的拥抱,他不曾事先排练过,果然无论何时,面对她都会动心。他就在她身后,还没挨着她,长乐反而往后靠了靠!
他一点一点从背后搂住她,就像藤蔓攀岩,小心生长一样,直到完全搂住,她都不拒绝。
这窗风甜酿把两人都灌得不清醒,不知道她为何转身,是贺兰澈先低头,他比她高许多,才看见她嫣红的唇,垂下的眼睫,他的鼻尖已经先探路了。画梦成真一般,忍不住想吻去。
只看见她也在抬脸,两个人对视时纷纷眼波欲滴,却不知道该怎么亲,就有一个先想起了那本盘盘团团的春宫教科,另一个好像感应到了,面颊酡红,要真正亲到之前,长乐先躲回脸。
《黄楼梦》书里就是这么画的,两个人先是互喊亲亲乖乖的,抱着说话。然后就开啃,从窗边啃到桌上,啃到榻上,最后就团团圆圆的盘起来了。翻一页书就是过一日,每天都在盘,屋里盘完院里盘,秋千上盘,马车上盘,山上林子,花湖草地的树上盘。
她羞得将脸埋起来,他好像听见她在怀里迷迷糊糊说了一句“等我”,她想等什么呢?
这句话煽得他全身滚烫,越来越浓重的吐息让他意识到不妙。他反而催促小贺兰澈恢复理智,以免做错事。其实不只是男德经制约着他的礼节,他还想要给她尊重。他真的不是为了把她骗到这里来,有什么不正规的、违反男德的打算。
长乐应该是喜欢被尊重的。
虽然这才哪到哪儿,亲都没亲上,都不妨碍贺兰澈脑中跑了万里路,不知道扯哪里去了:
“我家人也要来药王庙会……他们很好相处的。”
他思路很快把三书六礼又走了一遍全流程,却不知道长乐那句忧心忡忡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