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再活四天。”

疏离清冷的女声骤响,虵魃将目光从远处的幽暗中收回来,转投在女人脸上。她依旧望着原地,视线不曾与他对视,好似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她。

虵魃忽略掉自己心底异样的感觉,沉声开口“我们在这里躲十日,十日后出去,虺螣神会惩戒他们。”

单敏摇了摇头“这与我无关,我最迟将在四日后离开这里。”

她就这么急着离开吗?

虵魃沉下脸,语气阴冷“没有我,你出不去。”

单敏无声笑了笑,没有再辩解。事已至此,攻取他的阴精已不重要。不论如何,不论虵族究竟发生何事,也阻止不了她四日内脱离幻境。

山洞里估算不了时间,自觉饿了,单敏便吃几颗果子,或是啃几块肉干。竹节桶里的水不多,还要分给虵魃,她舍不得拿来煮东西吃。

昏昏沉沉间,疲倦袭来,眼皮逐渐沉重,单敏便倒在火堆不远处,侧身背对着火光和男人,安然睡去。

虵魃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他往火堆里重新加了两块木柴,随后起身往族庙深处走去。

族长带领族人进入的洞道,只是虵族祖先用于逃难所设。而连接操控蛇类出行区域的机关,则设置在族庙的山洞内。

虵族所在的峡谷确实可以趋避一部分蛇,但只要他撤去峡谷防御的屏障,峡谷就会瞬间成为地形最好的蛇窟。

从峡谷两端进入的蛇,会将峡谷里的士兵两面包夹。这一计引蛇入洞,是他早就设计好的谋划。

然而虵魃万万没想到,他的计,早已是他人的计中计。

此时的虵魃,仍旧是按照原先商定的计划实施关闭峡谷的防御机关,迎蛇待客。

火堆边上,单敏仍旧安稳熟睡,丝毫不知男人的离开。即便她知道,她也会装作不知道。最后四日,单敏不想纠缠他,也不想给他增加麻烦。

相逢即是缘,说来,他也算是她们单家的救命恩人呢。

虵魃平躺在火堆的另一侧,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修长的腿一直一曲。幽深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石柱上方的星点图,脑海里不时闪过她说的话。

她说自己只能再活四日,这话像一条灵活的小蛇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不断游动出现。心底深处涌上一股不安,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却忽略不了心口淤堵的感觉。

他后知后觉地了悟过来,她的意思,绝非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0092 缱绻贪恋

山洞外的峡谷里,在无数的石头裂缝下,一条又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钻出。扎营在空地上的南诏国士兵被悄无声息地麻痹住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几条粗壮的蟒蛇勾入水中。

在地底下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蛇母的巢穴里已经堆满了子孙上供的食物。

与此同时,另一批涂着红色汁水的南诏国士兵正缓缓向虵族的地界挺进。

与外面的血雨腥风不同,幽暗的山洞里,单敏搓了搓冰凉的手臂,缓缓醒来。

火堆里的木柴已经燃烧大半,火势缩成一小团,怪不得她总觉得凉嗖嗖的。

随手加了几根木柴,身上的凉意慢慢褪去,单敏也缓过了最初的困劲。睡意消散,再想睡着就难了。

另一侧的男人依旧平坦着,腰侧的兽皮已经被解开,重新燃起的明亮火光将那一处照得极为清晰。

黑色的巨蟒此刻正沉睡蛰伏,全然不见在草床上的凶狠模样。单敏早已知晓他夜间裸睡的习性,粗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远处的族庙仍旧静静矗立在原地,单敏睡不着,想着还要在这里待上四日,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和他干坐着。

她索性扒拉出一条燃烧的火棍,借着火光往族庙靠近。

单敏并不打算进入族庙,她不害怕里面的机关,幻境里的危险并不能真正伤害她。

如果虵魃不在的话,她倒是挺想进去观摩一下。但既然他在,当着主人家的面,这点基本礼数她还是有的。

一心想着观摩的单敏,没有发现,自她起身走动的那一瞬间,身后就已经缠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虵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制止她,将她控制在自己身边监管,或是视如无睹,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他足够果决的话,就该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单敏举着火把一步步靠近神庙,石门前两座鹰头蛇身的雕塑盘卧而立,蛇眼处泛着火光,被打磨得透亮的珠子像被赋予了生命,极为诡异。

门牌处全无其他雕饰,只有石门上雕刻了一幅壁画。壁画的最下方,是一片广阔山林,人和蛇将山林里捕获的猎物搬运出来。

壁画的中间,猎物被蛇送入深不可见的地底裂缝,裂缝的两侧盘旋了无数细小的蛇。

壁画的最上方,是虺螣神的巨大鹰头,它的蛇身贯穿了整块石板,单敏不自觉走前一步,将火把顺着蛇身一寸一寸往下看,终于在壁画的中段看到了异样。

她原本以外那条被刻画得较大的蛇,只是蛇子蛇孙中的一员,仔细研究后才发现,那是一条雄蛇,它缠绕在虺螣神的身上,两根雄物插入了虺螣神的体内,而裂缝里那些细细密密的小蛇正是以交合之处为原点,朝外游动。

虺螣神是一条母蛇!它在繁衍!

单敏心里一惊,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安。鹰头蛇是否真实存在?现今

存在,还是她入幻境前的现世...仍旧存在?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秘密就在这扇石门之后,探知这个秘密,也许这是补充西南虵族历史的唯一一次机会。

.....

单敏的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调转了脚步的方向,朝庙宇的外墙走去。

黑暗中,虵魃的身形隐在不远处,紧绷的心弦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悄然松了下来。

在她靠近门板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冲出去拦下她的准备。他不会杀她,但她也永远不能再走出这个山洞。他会把她养在这里,给她送吃食和水,让她这一辈子都只能见到自己一个人,直到下一代祭司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