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也是一门学问,要按人头、按贡献、按资历,还要按各家牺牲的人数。正因为分配这事儿上总是不能让大家服顺,所以行里其实甚少牵外族的黑佬。

但单家还算例外,主要是单家全是女人,一般不足以构成威胁。且单家观气运的本事是独一招,凡是摸不准的盘子,还是要依靠单家的技艺来寻。

所以单家在行里,倒是被牵得最多的黑佬。

不过近十几年,单家人丁愈发凋零,玉娘不愿族里人轻易下墓,所以这几年反而甚少有人能牵到单家去摸盘子。

两家人约了子时一刻,在城门外三里处的凉亭汇合。

白家出行的人车太多,为了避人耳目,特意选了夜晚出发。避免被有心人留意悄悄跟在后头摸盘子,让黄雀捡了便宜。

白家是分批出的城,单敏一行人到的时候,白家已经整肃完毕。

她侧身站在玉娘身后,看着玉娘与对面领头模样的几人打着招呼。

这样的场面轮不到她一个小角色插话,她便老实闭着嘴,百无聊赖地朝对面的马车群看去。

尽管白家人站得分散,十几辆马车错落但有序地排布着,但单敏还是一眼瞧出,那里面的人分了三个阵营。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疏远近,常常是无意识间就展露出来的。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总是会把身体角度和视线不自觉地倾向更信任的人。

三郎会回来的(卖个关子)

0029 诡异的安静

“敏敏,来。”玉娘突然转身朝她招手。

“这是你白爷爷,上次见过的。这两位是你白二叔和白三叔,下了盘子记得一切听叔叔们招呼。”

“白二叔、白三叔,敏敏的小命可就拜托给你们了!”单敏嘿嘿咧嘴一笑,故作娇俏的模样逗得几人大笑出声。

“好了,莫要给我丢脸!”玉娘弯着唇睨她一眼,又指了指白爷爷另一侧的年轻男子“这是你月泽哥哥,白爷爷的长孙,略长你几岁,却比你稳重多了,该多学学。”

月泽哥哥这称呼着实腻人,她可喊不出口,便含糊地喊了声“白大哥好”。

白月泽温柔地笑了笑,抬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香囊给她“单妹妹好,这是我自制的香囊,里面的草药可防蚊虫。山里的蚊虫刁钻,妹妹可随身带着防护。”

单敏笑着接过,又连连道了谢,客气地寒暄了好一会儿,才被玉娘挥手遣回马车里。

若是再多聊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都要挂僵了。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奔波在官道上,月光照在溅起的飞沙土雾,神秘而又危险。

这一回去的唐墓更远,在京城附近的荒山里。单敏在马车上颠簸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久得她都渐渐习惯了被颠抛在半空中的感觉。

马车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到了离唐墓最近的一个镇子。剩下的山路需改为步行,白家早已订好了驴子搬驼物资。

单家因为全是女人,被优先分了两只驴子。其余十只驴子里,一只负责驼白爷爷,其余九只被平均分给了白二叔、白三叔和白月泽。

单敏后来悄悄从四姨那里打听到,白月泽是白大叔的儿子。白大叔也就是白爷爷的第一个儿子,早年间为了救白爷爷死在墓里,所以白月泽这根老大家的独苗也分外招白爷爷疼爱。

如今白爷爷年岁渐长,白族族长的位置迟早要易主。单敏不用问,都能猜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

单家如无意外,单敏便是下一代的族长。怪不得白家后代几人都对她颇为热情,毕竟单家观气运可左右的事情不止一二,若能得了单家支持,在争族长一事上,还是多有助益的。

白月泽送她的香囊,被她刻意留在了马车里。虽然她当天晚上便拆开香囊仔细地分辨了其中的草药,确实是寻常趋避蚊虫的几种。

但带着味道的东西,总归是存在风险的。毕竟谁也很难预料,这个味道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单敏对于不出自自家人的东西,一概都保持紧惕防备的态度。

其实她悄悄观察过白家三人的气运,白二叔的气运最盛,略强于白月泽。但白二叔的气运里暗含一缕灰线,应是要遇一遭劫难。若是此劫能过,气运兴许会更盛几分。若是不能,恐怕要便宜了白月泽也说不定。

持续许久的燥热在步行的第五日,被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带走了许多。因为路线并不明朗,一行人前进的速度不算快。山路荒芜,杂草丛生,时不时还要停下队伍,派人去前面专门劈砍出一条路来,所耗的时间便更多了。

单家人因为要参与观山势风水及气运,以辅助白家寻找墓穴的准确位置,所以一直被安排走在队伍的前中段。

雨水穿过遮天大树的繁茂枝叶,稀稀拉拉地滴在人身上,极为潮湿难耐。

初始的清凉逐渐又被地下升腾的湿热气息覆盖,队伍里免不了有人开始小声埋怨。

“族长真的确定这儿有大墓吗?这几座破山看起来都长一样啊。”

“不可妄议。”

“单家那几个娘儿们的本事不会是自己吹出来的吧?这都几日了,还没确定好具体的方位。”

“白老五!”

“行了,知道了!莫要拿你爹的势头压我,哼!”

“你!”

队伍后段熙熙攘攘地传来争吵声,单敏只隐约听到了与单家相关的字眼,具体的内容却听不大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摸金这一行自古就瞧不起女人。凡是下过几个墓再安然出来的男人,免不了都要装成黑佬行家,刺挠女人几句。话里话外总爱显摆几句土话,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摸过几个盘子。

白二叔绕过几人走到队伍后面,不知说了什么,但到底是安静了许多。

夜里,白族长选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缓坡作为歇息点。这一处正好位于山的中段,往对面望去,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对面两座山的轮廓。

帮玉娘扎好帐篷后,单敏便陪着三姨和四姨进到了附近的林子里。她负责举火把,两位姨母则分散在她左右收罗可以燃烧的断枝。

火把不时放低扫过身侧的树丛,吓退黑暗中可能潜藏的蛇虫鼠蚁。

这样的配合,在之前的几日已经重复了多次,彼此之间早已形成默契的配合。

但今夜明明是一样的安排,单敏却恍惚觉得好似哪里有不一样。胸腔起伏跳动的声音仿佛穿过耳膜,直接响彻在她脑海里。

不对,是有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