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这一顿两人吃的都是干粮,本打算等傍晚进了镇子再好好吃一顿,不料行至半途,天色陡然变暗。
眼瞧着大雨将至,唯恐届时山路泥泞湿滑、碎石滚落,杨蕴灵思虑片刻,还是决定临时寻个稳妥的地方暂避一夜。
单敏自然是不无不可,反正她是个没地位的小徒弟,做决定也轮不到她。
杨蕴灵快马加鞭越过山势陡峭的路段,找了个缓坡停下。为避免马被惊吓后失控,他将马与车分离,随后将其绑到一颗大树下。
单敏则是被指挥着在马车周围挖出一道排水渠,赶在暴雨落下前,两人收好挂在轿厢外头的东西,一起躲进马车里避雨。
窗外雨滴声渐响,砸落在轿顶上,发出噼啪的击打声,凉意从空隙中渗入,吹散了狭窄轿厢内的闷热。
她这还是第一回在面对幻境主人时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察觉出氛围有些许的尴尬。
0157 山精作祟
单敏轻咳一声,随口寻了个话题:“师父可有过什么降妖捉怪的趣事?”
杨蕴灵顺势垂下眼帘思索,掩盖方才片刻的异样。
明明小徒弟是个少年郎,但不知怎的,在对上她那双灵动清透的眸子时,心口竟莫名有些发痒。
他轻嘘一口气,调整心绪:“那就给你讲讲我十岁时,在山里对付山精的故事。”
一听还真有,单敏立即打起了精神,端坐身子看向他。
杨蕴灵瞥她一眼,又再次移开视线,撩起一侧的帘子,指着雨雾中的高耸山脊,故作神秘道:“你可知山精是什么?”
单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只见白茫茫的云雾融在了一起,山还是山,除了每一座山的气运不同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同。
她蹙眉摇了摇头,好奇地看向他,示意他快些讲下去。
杨蕴灵卖够了关子,轻笑一声,从头讲起。
十岁那年,
入冬之际,
道观所在的镇子连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雪,将镇子通往外面的路全部都堵死了。
铺子里没有粮食进货,大家也就没地方去买粮食,即便有粮食拿出来卖,也几乎是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的天价。
许多人家里屯的那些粮食早就消耗光了,就连道观里也一样。
道观里人多,消耗的粮食本就更多。有师叔观天象,预测这场雪至少还要再下一个多月。
为了省下道观里现有的粮食给小徒弟们,也为了尽快获取更多的粮食,师叔伯们带着镇上的一些壮年,准备翻山越岭,绕过被雪封的路段,去外面采买粮食。
可他们一行人一走半个多月,音信全无,也不见镇子外有人带粮食回来。
那些家里一点儿粮食都没有的,就开始打起了山里的主意。
大雪封山,厚厚的雪堆将山体覆盖,山里看似平静,实则危险重重。
大家都知道,猎物在冬季时会窝在山洞土穴里猫冬,能熬下来的,才会在开年春出现。
每年开春,都是山里猎物最少的时候。寻常人或许只以为这是过了一个冬季,那些猎物或被冻死,或被饿死。
其实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只在最寒冷的时候苏醒,并猎食。
单敏听到这里时呼吸一滞,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精怪,偷偷跑进山洞里,猎杀冬眠野兽的画面。
杨蕴灵看了她一眼,继续慢悠悠说道。
因为道观里剩下的粮食也不多了,所以我们改为一日一餐,大多数时候都各自呆在自己的屋里。
道观也避门谢客,对于求上门来想要讨要粮食的人,师兄们也都一一回绝。
那些人来了两三回,见道观里留下的小弟子也各个都饿得面黄枯瘦,知道我们也没有粮食,便没再打我们的主意。
又过去几日,道观的大门忽然被人剧烈拍响。
师兄们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赶紧爬上墙头往外看,见是十几个镇上的熟面孔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上门,虽然留下的小弟子并不懂医术,但还是开了门,把人接了进来。
那人据说是第一批进山的人,前一日刚从山里回来,还带回了两只野鸡。
家里人高高兴兴地饱餐了一顿,可那人到夜里就开始不对劲了。
半夜时,媳妇从睡梦中醒来,就见他在拿刀割自己的肉,说要献祭给山神,这样才能抓到更多的猎物。
媳妇吓坏了,赶紧叫醒其他人将他控制住,又连夜请了镇上的大夫,可大夫也瞧不出异样,便只给他煮了一碗安神的药,先让他睡下。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伤口,媳妇儿也忐忑不安地守在床榻边小憩,不知是几更天,她忽然听到了刀割在骨头上的嘎吱声。
再把蜡烛一点上,她立马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只见她丈夫的一条小腿上已然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一家人吓得再也不敢睡,将人捆了大半宿,天一亮就送上道观里来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在山里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道观里的师叔伯们都出去了,留下一群小的一知半解,大家七嘴八舌,有人说是山妖作祟,有人说是野怪所为。
但我却觉得不像,山妖有邪力,所谓“邪力”,其实不过就是一种道中的“运”,与“郁气”的运别无二致,只是造成的后果不同。
藏书阁的角落里有一本古籍专门记载这种异于寻常的“运”,枉死之人的郁气能致人痴傻多病,山妖的邪力能幻化成利器伤人,但这二者都只是在其所处的范围内才会有所影响。
而野怪则不过是一种更凶猛些的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