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都被你泼了脏水!”
“谢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的人物,凭你也敢肖想!”
“没眼力见的东西...…”
洛昭寒垂眸盯着砖缝里半片金箔,那是方才某位贵女激动时甩落的额黄。
晁胤祯见她这般模样,忽觉索然无味,甩开手接过丫鬟捧着的帕子:“滚回你的将军府,本郡主看着眼晕。”
帕子擦过三遍的指尖泛着红,晁胤祯转身时发间金步摇晃出残影。
贵女们跟着往门外涌,石榴裙扫过洛昭寒膝头,沾了满襟沉水香。
“郡主。”洛昭寒忽然抚掌轻笑,“好一把利落的刀。”
晁胤祯霍然转身,只见洛昭寒慢悠悠支起身子,腰间禁步银铃撞出清响:“诸位可知柳月璃左腕有道疤?”
满室寂静。窗棂漏进的日影里,洛昭寒指尖虚划:“三寸长,形如蜈蚣。去年乞巧夜,谢无岐醉酒坠马。”
“住口!”晁胤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冯林芝前日展示的伤处分明是右手腕,还说是采药时被毒蛇所咬。
洛昭寒从袖中抖出封信笺,火漆印着谢氏族徽:“上月十五,谢公子在信中写道'月璃吾爱,疤痂勿挠'。”洒金信纸飘落在青玉砖上,露出角上绘着的并蒂莲。
贵女们倒抽冷气。礼部尚书之女突然掩唇:“那日我撞见柳姑娘缠着纱布。”
“胡言乱语!”晁胤祯抬脚碾碎信笺,鞋尖金丝牡丹沾了墨迹,“定是你仿了谢公子笔迹!”
洛昭寒抚过腰间玉珏:“郡主不妨比对谢公子前日送来的聘书。”她忽然逼近两步,耳珰扫过晁胤祯惨白的脸,“您猜,他给柳姑娘的情信里,有没有提过郡主您?”
满室珠钗乱颤。户部侍郎千金突然想起什么:“上元节那晚,柳姑娘说要去白马寺祈福。”
“本郡主记得!”晁胤祯猛地攥住窗边帷幔,“那夜谢公子说要去兵部值夜!”
洛昭寒轻笑出声。她从荷包拈出粒金瓜子,正是柳月璃当掉的定情信物:“白马寺后山有片桃林,守林人最爱收金瓜子。”
晁胤祯突然抓起案上茶盏往地上一砸。
“郡主息怒!”贵女们跪倒一片。
晁胤祯金线绣的鹿皮靴在青石板上磨出短促声响。
她转身时,缠枝牡丹裙摆扫过石阶,镶红宝的护甲几乎戳到洛昭寒鼻尖:“本郡主给你留着脸面呢,再赖着不走”
“郡主是要用八人抬的轿子送我出去么?”洛昭寒突然打断她,手指绕着腰间褪色的宫绦,“正好让外头各家车夫都瞧瞧,抚远将军府的马车篷顶还漏着雨呢。”
几个闺秀用团扇掩着嘴偷笑。
晁胤祯脸色铁青,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石桌上作响:“你以为我不敢?”
“郡主自然敢。”洛昭寒忽然伸手拨开眼前晃动的护甲,露出袖口磨毛的边角,“只是您领着各位金尊玉贵的小姐们做刀,可得仔细别割着手。”
“你胡吣什么!”紫衣少女突然拍案而起,发间金雀钗的尾羽乱颤,“我们不过是为柳姐姐鸣不平!”
第25章 被骗了
洛昭寒歪头打量她:“凌尚书家的二姑娘?上月你爹参我父帅克扣军饷的折子,陛下用朱笔批了‘查无实证’四个字,墨迹还没干透吧?”
凌珍脸色骤白,镶贝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确实因这事被圣上申饬过。
“够了!”晁胤祯一鞭子抽在石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你当这里是刑部大堂?”
“刑部可审不出这些闺阁阴私。”洛昭寒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叠泛黄信笺,“谢无岐给柳月璃的第七封信,要当着诸位念‘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段么?”
鹅黄衫子的姑娘突然打翻茶盏。她记得柳月璃上月新得的湘妃竹扇上,正题着这句诗。
“第八封信更有趣。”洛昭寒两指夹着张洒金笺,“‘阿璃肤若凝脂,那日梅林’”
“住口!”晁胤祯劈手去夺,却被洛昭寒旋身避开。绯色裙裾扫过满地忍冬花,惊起几只粉蝶。
“郡主慌什么?”洛昭寒退到紫藤架下,信纸在指间簌簌作响,“不是要替柳月璃讨公道么?这些可都是物证。告到圣上跟前也无惧!”
石子路尽头传来纷乱脚步声,孙洪雷带着几个公子哥刚转过月洞门,正听见洛昭寒最后那句“告到圣上跟前也无惧”,众人齐齐顿住脚步。
晁胤祯攥着金丝马鞭的指节发白。
这位郡主年轻时是京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近两年及笄后才学着收敛脾性。此刻被当众顶撞,脸上血色直冲头顶。
洛昭寒却越发挺直脊梁。春衫单薄,能看见她锁骨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郡主既要替柳月璃讨公道,可问过她与谢无岐何时暗通款曲?十一岁定亲的是我,十二岁进将军府的是她!”
“谢家忌惮我父帅兵权,既要退亲又不敢明说。上门提亲那日…”她突然哽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混账当着我爹娘的面退婚,改口要娶柳月璃!”
围观人群响起抽气声。
“那些书信藏在谢家别院东厢第三块地砖下,郡主此刻派人去搜,墨迹还是簇新的。”洛昭寒突然扯下腰间荷包,叮铃咣当倒出几枚玉牌,“这是他们互赠的信物,需要我念信中‘阿璃吾爱’、‘岐郎亲启’么?”
晁胤祯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眼前少女眼尾泛红却不曾落泪,倒像是...像是父王猎场里被逼到绝境的母狼。
“郡主可知我为何忍到今日?”洛昭寒忽然放轻声音,“柳月璃她爹是为救我爹而亡,我娘抱着五岁的她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她抬手比了比胸口位置,“那年我六岁,她哭湿了我这里整片衣襟。”
“如今倒要问郡主,“洛昭寒猛地抬声,“您今日是替忠烈之后讨公道,还是在帮白眼狼作伥?”
晁胤祯手中马鞭“啪”地抽在紫藤架上,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肩:“好个牙尖嘴利的洛小姐!照你这么说,倒是我多管闲事?”
“是您偏听偏信。”洛昭寒竟向前逼近两步,绯色裙裾扫过石阶上零落的花瓣。
花架后传来“咚”的一声,有个小厮打扮的人影仓皇逃开。孙洪雷眯眼认出那是谢府家仆,心里暗叹谢无岐这厮做事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