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城东新开的“云锦轩”绸缎庄门口。
裴寂虽然一万个舍不得松开手,但还是非常自觉地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扶洛昭寒下车。
洛昭寒看了他一眼,没拒绝,搭着他的手,轻盈地下了马车。
“就是这里了。”洛昭寒抬头看了看店铺气派的招牌。
“嗯,你进去慢慢挑,挑喜欢的。”裴寂站在她身边,半步也没往店门挪,态度自然得不得了,“我就在外面等你。正好旁边有个茶摊,我去那儿坐会儿。”
他说着,指了指街对面一个简陋但干净的小茶摊。
洛昭寒有些意外。按照裴寂以前的性子,肯定会说“我陪你进去看看”,或者“我帮你参谋参谋”。但现在,他真就只是把她送到门口,然后准备去对面等。
这份说到做到,让洛昭寒心里最后那点别扭也彻底消散了。
“好。”她点点头,带着春喜走进了绸缎庄。
裴寂目送她进去,果然转身就去了对面的茶摊,要了碗最便宜的大碗茶,找了个能一眼看到绸缎庄门口的位置坐下。
他也没东张西望,就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茶,偶尔目光扫过店门口,确认没什么异常,就又收回来,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这次是真明白了,信任不是嘴上说说,是得让对方感受到的那种。
洛昭寒在店里挑得挺认真。
新店开张,货品确实丰富,各色绫罗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给母亲选了两匹稳重的云锦,又给自己挑了几匹质地柔软的料子打算做春衫。
挑着挑着,目光落在一匹深青色暗纹是松鹤延年的上好杭绸上。
这颜色,这纹样……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寂穿着官袍,外面罩着这样一件深青色直裰的样子,沉稳又挺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掌柜把那匹也包了起来。
春喜在旁边看着,抿着嘴偷笑。
等洛昭寒带着大包小包从店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裴寂坐在茶摊上,正跟卖茶的老翁聊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看到她出来,裴寂立刻放下茶碗,快步走了过来。
“买好了?”他自然地伸手去接洛昭寒手里略重些的包裹。
“嗯。”洛昭寒递给他,也没客气。
裴寂掂量了一下,看到其中一个包裹的颜色,心里一动,试探地问:“这深青色的,是给伯父的?”
洛昭寒的父亲偏好更稳重些的玄色或靛蓝。
洛昭寒脚步顿了顿,没看他,声音轻轻飘过来:“给你买的。看着料子还行,做件外袍应该合适。”
轰!
裴寂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直冲头顶,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昭寒给他买衣料!这是彻底原谅他了!还主动给他买东西!
他激动得差点把包裹扔了,咧着嘴,笑得像个二傻子:“给我买的?太好了!昭寒你眼光真好!这颜色这料子,我太喜欢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料子转三圈。
洛昭寒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起:“瞧你那傻样。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哎!走走走!”裴寂一手抱着给洛夫人的料子,一手抱着洛昭寒给他买的那匹宝贝杭绸,走路都带风。
殷勤地护在洛昭寒身侧,小心翼翼地避开街上的行人。
回到洛府,刚进二门,就碰上了洛昭寒的弟弟洛锦策。
洛锦策刚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姐姐和裴寂并肩走着,裴寂手里还抱着几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料子,脸上那笑容,灿烂得简直能晃花人眼。
再看洛昭寒,虽然神色如常,但眉宇间那股前些日子挥之不去的清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甚至眼角眉梢似乎还带着点暖意?
洛锦策挑了挑眉,故意咳嗽了一声:“哟,裴少卿,稀客啊?这是打劫绸缎庄去了?”
他目光戏谑地在裴寂怀里的料子上扫过。
裴寂心情好得不得了,也不在意洛锦策的打趣,反而挺直了腰板,带着点小得意:“贤弟说笑了,陪昭寒去买了点料子。这不,昭寒还特意给我挑了一匹!”
他特意把怀里那匹深青色的杭绸往上托了托,生怕洛锦策看不见。
洛锦策这下是真的惊讶了,看向洛昭寒:“哦?姐姐亲自挑的?”他可是知道自家姐姐前些日子气得多狠,连裴寂的面都不肯见。
洛昭寒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岔开话题:“二弟刚回来?母亲在屋里呢,我给她也挑了两匹料子,这就送过去。”
说完,示意春喜接过裴寂手里属于她和母亲的料子,自己则抱着给父亲挑的那匹,匆匆往正院去了,留下裴寂傻乐。
洛锦策看着姐姐略显仓促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裴寂,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行啊裴寂,你小子,这是雨过天晴了?”
裴寂这会儿才稍微收敛了点傻笑,但眼里的光还是亮得惊人,他对着洛锦策,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郑重地点头:“贤弟,之前是我混账,惹昭寒生气了。这回我是真知道错了,也真改了。以后,绝不再犯!”
洛锦策看他态度诚恳,眼神也认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裴寂,我可告诉你,昭寒是我唯一的姐姐,是洛家的掌上明珠。你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让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管你是什么大理寺少卿,照样揍得你爬不起来!记住了?”
“记住了!贤弟放心!我裴寂对天发誓,绝不会有下次!”裴寂立刻指天发誓,表情严肃。
洛锦策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抱着你的宝贝料子傻乐去吧。我去看看母亲。”说完,也朝正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