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璃茫然地眨了眨眼,摇摇头:“回大人,民女不认识什么王癞子。”
“哦?不认识?”裴寂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像是在笑,眼底却半分温度也无。
“那今日寅时三刻,你为何会出现在城北甜水巷?”
柳月璃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困惑:“甜水巷?大人,民女没去过城北啊。民女住在城南,平日里就在城南走动,做些零工糊口……”
说着,眼圈又红了,“大人明鉴,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裴寂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也吓得柳月璃浑身一抖。
“更夫亲眼所见!王癞子临死前手里攥着的布片,与你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颜色,一模一样!你还敢狡辩!”
衙役立刻上前一步,将那块作为证物的染血素色棉布碎片,递到柳月璃眼前。
柳月璃看着那布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这不可能……大人!冤枉啊!民女这件衣服是前几日才在吴记成衣铺买的,这种料子很普通,满大街都是人穿!怎么能凭一块布就说是我?更夫他肯定看错了!天那么黑……”
她的辩解听起来合情合理,委屈也演得十足十。
但裴寂是什么人?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擅长的就是捕捉细微的破绽。
他注意到,柳月璃在说到“吴记成衣铺”时,眼神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闪烁。
而且,她虽然表现得害怕,但眼底深处,却并没有真正的慌乱,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表演。
“满大街都是人穿?”裴寂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好,本官问你,张百万死前,你是否在他家后巷崴脚?”
“是巧遇……”
“礼部李员外落水前,你是否在茶楼与他有过争执?”
“是他不讲理……”
“胡香料老板被砸死前,你是否刚从他铺子里出来?”
“民女只是去买点干花熏屋子……”
“王癞子被杀前,更夫看见你在甜水巷出现,你又作何解释?难道这四个人,都是你巧遇的对象,然后他们恰好都死了?柳月璃,这天底下的巧合,是不是都让你一个人碰上了?!”
裴寂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更凌厉,如同重锤,狠狠砸向柳月璃。
柳月璃被问得哑口无言,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只是不停地重复:“民女冤枉……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搜查柳月璃暂居小屋的衙役快步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大人!有发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衙役打开布包,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凶器毒药,而是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一小包廉价的干花,和胡老板铺子里卖的那种一样,一个印着“张记药铺”字样的小瓷瓶,和张百万送伤药的瓶子很像,几枚铜钱,还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帕子的一角,明显被撕掉了一块!
裴寂拿起那块帕子,再拿起证物,往那缺失的一角上一对,严丝合缝!
“柳月璃!”裴寂举起那块拼合的手帕,厉声喝道,“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这帕子,是不是你的?撕掉的那一角,是不是在王癞子手里?”
铁证如山!
堂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衙役们看向柳月璃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震惊。这女人,太可怕了!
四起命案,竟然真的都和她有关!
柳月璃看着那拼合的手帕,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连嘴唇都变得灰白。
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裴寂。
那双刚才还盛满泪水的大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水光都消失了。
她没有再喊冤,也没有辩解。
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裴寂,嘴角似乎还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这眼神的变化,让裴寂心头警铃大作!
不对!太不对了!这绝不是人赃并获后该有的反应!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
“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接近这些人?他们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裴寂逼问。
柳月璃依旧沉默。她的目光越过裴寂,似乎看向了大堂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
就在裴寂准备下令用刑撬开她的嘴时,柳月璃忽然开口了:
“大人断案如神,小女子佩服。”她微微颔首,竟像是在行礼,“只是,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裴寂眯起眼睛,“那你倒是说说,其二是什么?”
“大人可曾想过,为何死的,偏偏是这四个人?”
裴寂心头一凛,这正是他最大的疑惑。
这四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看似毫无关联。
他冷声道:“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