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下意识地拉开一步微小的距离。

就是这一步。

那无声退却的动作，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一粒火星。

孙洪雷猛地抬脚，高大的身影挟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不顾一切地朝着洛昭寒直逼过去！

“你！”

洛昭寒瞳孔骤然收缩。

她本能地便要调动内力应对，同时脚下发力，就要再次疾退！

下方！

枯井幽暗的底部。

裴寂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猛地直挺挺站了起来，完全忘了身处何地。

后背重重撞上身后冰冷湿滑的井壁，泥土的碎屑和小块潮湿的青苔簌簌而下。更致命的是，他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了许久的邪火，因这毫无预兆的骤然暴起而彻底失控。

“呃！”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在寂静中突兀无比的衣料摩擦声响，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细小碎石，虽然轻微，却难以忽略。

与此同时，凉亭之中。

洛昭寒正要后退的身形，于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凝滞了一瞬。

她修习武艺日久，六感远超常人，在孙洪雷身影逼近带来的风声和自己的退势之间，一丝极其细微的“刷啦”声，竟穿透了亭台上寒冷的风和两人的呼吸心跳，异常清晰地钻入了她耳中。

位置，正是下方那口枯井的方向！

心中警铃大作。

洛昭寒眼神瞬间锐利如冰锥，下意识便循声望向亭外那被厚雪覆盖的枯井方向。

眸底寒光乍现，杀意暗藏。

那枯井旁除了积雪别无他物，兴许真是雪压枯枝？

心神电转之下，洛昭寒强压下那丝骤起的异样感，将大部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紧迫局。

孙洪雷将洛昭寒这短暂的分神和猝然转冷锐利的眼神，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

那不是预想中的羞怯，而是一种纯粹的震惊和警惕？甚至带着冰冷的审视？

难道……连他靠近她都感到这般不适？

第74章 警醒

“是我误会了！都是我痴心妄想！”孙洪雷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怆和急迫。

他一步欺近，高大的身形几乎要贴上因惊讶而后退半步的洛昭寒。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近得洛昭寒能看清他因激动而轻颤的睫毛。他双手死死攥在身侧，那双炽热又孤注一掷的眼睛，牢牢锁定了洛昭寒因震惊而略显僵硬的脸。

“但我的心意是真的！”孙洪雷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个字却重得像砸在冰面上，“从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洛昭寒！我喜欢你！”

灼热的告白毫无遮掩地冲口而出，“这几个月，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什么郦妃的心思、睿王府的压力，都不是重点！若不是真心喜欢你到骨子里，我怎么会这么煎熬？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我孙洪雷对天发誓，若得你倾心，这辈子只你一人，绝不负你！用我孙家祖宗和我自己的前程发誓！”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洛昭寒心上，炸得粉碎！

她猛地后退一步，瞳孔因震惊放大：“……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之前毫无征兆，她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烦长辈乱点鸳鸯谱！

枯井深处，裴寂高大的身躯痛苦地弓着。他死死压抑着体内翻腾的剧痛和狂暴的情绪，额角颈间青筋暴跳。冷汗混着舌尖咬破的血，沿着紧绷的下颌滴落在泥地上。

“我喜欢你！”

“这辈子只你一人！”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裴寂被药性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洛昭寒在孙洪雷炽热的注视下，沉默了短短一瞬。这沉默像钝刀子刮过孙洪雷紧绷的心弦。随即，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眼中过于灼热的光。

“孙公子，”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带着寒气浸透的清冽，“抱歉。”

两个字，干净利落，毫无余地。

孙洪雷眼中的光猛地一颤，如同琉璃摔碎，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尖锐的痛楚。他僵在原地，那只差点碰到她衣袖的手凝在半空。

骄傲支撑着他挺直的背脊死缠烂打？他孙洪雷做不出来！可心口那属于少年人第一次捧出的真心，像被钝器狠狠砸穿，鲜血淋漓。

洛昭寒垂眸看着脚下沾雪的泥土。她清楚他的炽热和骄傲，或许还有几分真诚。但感情的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既然无心，不如干脆断了他的念想，这才是尊重。

“咔嚓”枝头积雪坠落，打破死寂。

洛昭寒深吸一口寒气，准备告辞。

“为什么？！”孙洪雷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中带着被拒后的不甘！他猛地又追近一步，少年人的执拗爆发出来，“我哪里不好？！洛姑娘，我喜欢你！真心实意！我可以改！你喜欢什么样的？嫌我轻浮？我收敛！嫌我没本事？我去考功名！去做官！凭我孙家的根基，凭我自己，我一定能挣下配得上你的荣耀！让你风光大嫁！”他几乎是吼出来，胸膛剧烈起伏，急切又带着不肯认输的霸道。

洛昭寒眉头微蹙。他再次拉近的距离让她不适。她毫不犹豫，脚下利落地再退一步，重新拉开安全的距离。

这一步，如同划下鸿沟。

孙洪雷看着她毫无波动的眼神和利落的动作，心口的火苗“嗤”地一声，像被冰水浇灭。一股尖锐的酸涩涌上喉咙。

“你……你是不是……”他死死盯着洛昭寒清冷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他窥探不到一丝波澜。一个让他胸口闷痛的念头脱口而出，声音因嫉妒干涩变调：“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是裴寂吗？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