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呵呵一笑,摆摆手:“别紧张,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前几天,你父亲张导约我喝茶,席间还特意提起你呢,托我这个老头子有空多指点指点你。我当时还想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花朵瞬间僵住的表情,“这张大导演的宝贝闺女,不在家当千金小姐,也不进组拍戏,怎么跑到我这旧皇宫来,做个风吹日晒还不拿钱的志愿者?这劲头……还真是‘为爱发电’,纯粹得很呐!”

这番话,把张花朵惊得出了一身汗。

这下子又完了,身份暴露了。她一直不想依靠张风帆的名字在外面做事,结果他竟然还自爆出来。真是要烦死了!

张花朵扁了扁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老院长。不过,其他的表情就精彩万分了。

组长看她的眼神明显就不一样了,现任院长自然也变成了笑眯眯的模样……张花朵只想溜走,可旧皇宫珍宝馆外全是金一川粉丝的尖叫声,令她觉得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

第111章 一幅有趣的古画

也幸好有金一川的粉丝在门口尖叫,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扭头望去原来是两名粉丝激动得跌作一团,金一川俯身将她们扶起……这体贴的举动如同火上浇油,引得尖叫浪潮更加汹涌澎湃。

两位院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眉头紧锁,脚下生风般快步向外走去。组长自然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上。张花朵这才悄悄咧了咧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她默默退到珍宝馆的文物展柜旁,目光落在那些历经沧桑、依旧璀璨的器物上,心绪却飘远了:这些人尖叫,只为了一张被荧幕光环笼罩的“明星脸”,他们可曾知道真正的金一川是什么模样?不过是被虚构角色的魅力蛊惑,对皮囊之下的真实灵魂一无所知罢了。

金一川的座驾驶离旧皇宫,带走了所有喧嚣,古老的宫苑终于回归了它惯常的沉静。张花朵悄悄溜去食堂扒了碗面,便熟门熟路地直奔修复组老聂的地盘她迫不及待想分享今日这场“风波”。

老聂,旧皇宫修复组装裱修复的泰山北斗,六十九岁,是当之无愧的老师傅。经他妙手回春的旧皇宫书画珍品足有131件,件件堪称精品。那幅曾引发万人空巷盛况的《燕北江山图》,便是他的得意之作。

张花朵正是被这幅画深深震撼,才下定决心投身旧皇宫做志愿者的。更何况,她哥哥张花强早已在宫里当差,没少跟她讲老聂的传奇:修复《燕北江山图》时,为了辨别矿物颜料的细微差别,老聂甚至冒险亲自尝遍各种青绿矿石,差点中毒。

这份对文物的痴迷与舍命般的执着,让张花朵认定,这才是真正的热爱。更别提,他还是钱素衣的师父,老聂自己也常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宣称,钱素衣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聂老师,食堂今儿做了糖火烧,您尝了吗?我给您捎了两个,还热乎着呢。”张花朵将装着糖火烧的塑料袋小心翼翼放在“文物车间”入口处的桌子上,声音轻快地朝里招呼。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座神圣的“文物手术室”一个宽敞如厂房的空间,柔和的专用灯光精准地打在那些静卧其间的稀世珍宝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墨、矿物颜料和陈年木料混合的独特气味,神秘而肃穆。

老聂的工位就在车间入口附近。张花朵深知规矩,老老实实地套好蓝色鞋套,戴上口罩,才敢踏入这片禁地任何食物和水都是这里的绝对禁忌。

“哟,小花朵来啦!”老聂正俯身凑近一张铺在巨大条案上的古画。那画纸饱经岁月,呈现出深沉的黄褐色,遍布着时光侵蚀的斑驳痕迹。他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专注后的笑意,“午饭还没顾上呢,你这糖火烧可真是及时雨。”

“我就猜到了!您那宝贝徒弟呢?怎么也不想着给您带饭?”张花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您快出来趁热吃吧,我给您沏杯热茶。今天带了点顶好的高末,包您喜欢。”

“不急,不急,你先过来瞧瞧这个。”老聂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张花朵心领神会,严格遵守着非修复人员不得过于靠近工作台的规定,只往前挪了一步,停在一个既能看清又不逾越的安全距离。

老聂用戴着白棉手套的手指,轻轻点向画中一处:“看看,眼熟不?”

张花朵凝神望去,心头猛地一跳。

画中描绘的是一位女子翩然起舞,周遭数名女子或击鼓或抚琴。那飞舞的裙裾线条流畅至极,充满了灵动飘逸的韵律感,与旧皇宫其他藏品普遍追求的庄重典雅截然不同,透着一股罕见的鲜活生气。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舞者飞扬的裙摆下缘,装饰着一圈独特的小象纹样。尽管年代久远,色彩剥蚀,但依然能辨认出那是以红、黄、黑三色为主的小象图案。

“我数过了,”老聂的声音透着研究者的兴奋,他举着一个高倍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炯炯有神,“这一圈裙摆,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只小象。这数目可不寻常,暗合佛教十八界六根、六尘、六识。更妙的是,它们还用颜色做了区分。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放下放大镜,目光锐利地转向张花朵,“我记得你手上那串朱砂链子,坠子就是这种小象,没错吧?”

“是!”张花朵立刻褪下腕上的朱砂手串,恭敬地递了过去。

老聂接过手串,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小象坠子,凑到古画旁细细比对。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两者纹样细节惊人地一致!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恼:“当初我就说你这小象的样式稀奇,前所未见……如今看来,是我老头子见识浅薄了!果然有出处!只是……”他指着古画,“这幅画是夹在的旧物里发现的,一直堆在内务府后头的杂物库房角落积灰……上个月院长发话要清理库房,把东西挪去新馆保存,我才想着趁这机会清点记录一下……”

老聂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发现经过,张花朵的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钉在那裙摆的小象纹样上。即便是唐月朝的遗存,历经岁月也已显残破,但画中舞者的神情却异常鲜活,洋溢着纯粹的欢愉。更奇怪的是背景并非宫苑亭台,而是苍茫的黄土与连绵的高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湮没在时光深处的故事。

“这么说,我这小破手串,身价是不是得翻几番了?”张花朵半开玩笑地试探道,手已经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想拍照留念。

“嘿,那可不!再给我几天功夫,我非得把这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老聂的眼睛兴奋得眯成了一条缝,随即又染上一抹感慨,“唉,说起这批东西,在库房角落里一躺就是二十多年啊……人手不够,时间不够,多少宝贝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埋没了……当年,那些同批的跳舞陶俑,甚至就随便扔在后厨房的地上,拿块破布一盖了事……要不是小钱那丫头心细,跑去寻了软布把它们一个个仔细包好……”老聂陷入回忆,言语有些零散跳跃,“对,就是她,就是小钱把这堆东西从库房深处给翻腾出来的……别看她是个姑娘家,搬起东西来那力气,啧……”

张花朵安静地听着,老聂虽语焉不详,她却听得真切分明。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二十多年前,一个同样年轻的身影钱素衣,穿着朴素的工作服,额角或许还沾着灰尘,正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力量地搬运着那些沉睡的文物。那时的她,大概也和自己现在一样,怀揣着对这份古老事业最滚烫的热情吧。

第112章 送温暖

“老师!您吃饭了么?我给您拿了两个糖火烧!刚出炉,热乎喷香!”

是陈子峰。老聂的五徒弟,五十出头的人了,身材敦实,面膛红润,笑起来眼角堆满皱纹,眼神却依旧明亮有神。

他一手拎着个小小的食品袋,一手扶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他对老聂的敬重是刻在骨子里的,情同父子。此刻,他脸上洋溢着一种孩子般的讨好和关切。

“文物车间”内,巨大的条案上,那幅神秘的唐月朝舞女图依旧静静地铺陈着。

老聂正俯身用极细的毛笔,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画纸边缘一处顽固的污渍。听到陈子峰的声音,他动作一顿,缓缓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摘下鼻梁上那副用胶布缠着镜腿的老花镜,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放松的笑意。

“哎哟,子峰来了。”老聂指了指张花朵带来的、此刻还静静躺在入口处桌子上的糖火烧塑料袋上,“你们倒是吃准了我喜欢这口是吧?算了,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儿也得先填饱肚子。我这把老骨头,是真有点扛不住了。”他笑着摇摇头,“得了,你也别进来了,省得再穿脱麻烦。我和小花朵出去吃,透透气。”

“哟!小花朵也在呐?”陈子峰这才看见站在老聂工位旁、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张花朵,脸上的笑容更盛,“今儿是你当值?外面那阵仗,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哦不,是人山人海,尖叫震天!说是那个断层顶流金一川来拍东西?我闺女早上还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她要个签名照。我心说,就我这身子骨,还挤得进去?别签名照没要到,倒让人家保安给我抬出来了!”他一边说笑着,一边很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正慢悠悠脱下白大褂、换上普通外套的老聂的胳膊肘,动作熟稔而体贴。

老聂在徒弟的搀扶下走出“车间”门槛,感受着门外稍显流通的空气,舒服地眯了眯眼。

听到金一川的名字,他乐呵呵地接口:“金一川?知道知道!就那个什么来着?热播的那个嘛,我闺女每集都追,拉着我一起看。演得确实不错!他今天真来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去凑个热闹,替我家那丫头要一张?她可迷他了。”

陈子峰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师父!您闺女……我那小师妹,今年得有三十八了吧?还追星呢?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真信了!人家这‘断层顶流’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这是真正的老少通吃,魅力无边啊!”

这番“老少通吃”的议论,听得一旁的张花朵忍不住又悄悄扁了扁嘴,心底那点对“明星效应”的不以为然又冒了头。不过看着老聂和陈子峰师徒俩其乐融融的样子,她终究没把腹诽说出来,反而主动开口道:“陈老师,聂老师,您们真想要金一川的签名照?我……或许能想想办法。”

“哟嗬!”陈子峰转头看向张花朵,眼神瞬间亮了好几个度,那份热情简直要溢出来,“小花朵!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门路?深藏不露!厉害厉害!”他拍了下大腿,仿佛看到了女儿愿望达成的曙光,对张花朵的态度立刻又亲热了几分,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那师父这两个糖火烧,分你一个!当定金了!”

“不用不用,”老聂已经换好了鞋,正仔细地在水池边洗手,闻言笑着摆手,“小花朵这孩子有心,刚给我带了两个,还热乎着呢。你的留着,咱们都有得吃。”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布满岁月痕迹和颜料渍迹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年轻男子清朗又带着点气喘的声音:“聂老师!聂老师!糖火烧!热乎的!我给您送温暖来了哟!都在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花强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穿着一件很是邋遢的T恤,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洋溢着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拎着的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白色食品塑料袋!那袋子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塞满了圆滚滚、油亮亮、散发着浓郁焦糖和芝麻香气的糖火烧!

他几步冲到众人面前,把那沉甸甸的袋子往入口处的桌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袋子口没系紧,几十个饱满的糖火烧挤挤挨挨地露了出来,那壮观的数量,目测绝对超过了五十个!浓郁的、温暖的甜香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冲淡了“文物车间”外的原本沉静气息。

“聂老师!我就知道您好这口!”张花强抹了把汗,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邀功,“今儿食堂大师傅开恩,做得多!我就……嘿嘿,稍微发挥了下主观能动性,基本给包圆儿了!您放心,大师傅乐得嘴都合不拢!还问我够不够吃呢!”

老聂看着眼前这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糖火烧,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半晌才咂咂嘴,哭笑不得:“花强啊……你这孩子!这也……这也太多了吧?你这是要开糖火烧铺子啊?”他伸手拿起一个,入手温热沉实,焦糖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