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落下的声音在清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十点整,金碧辉煌的公寓走廊一片静谧。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要么早已出门打拼江山,要么仍在高床软枕中沉眠。金一川住了三年,邻居是谁?一概不知。

他走向电梯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楼道安全出口那边有人影一闪而过。

爬楼梯?这可是八楼。

念头只是一闪,电梯门“叮”一声在他面前优雅地滑开。他迈步走了进去,金属的冷光映着他略显倦色却依然英挺的侧脸。

与此同时,九楼的安全通道里。

张花朵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塞进了一窝被惊扰的马蜂。

她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刚才从八楼一路急步冲上九楼,膝盖钻心地疼。她本来算准了金一川这个时间应该出门了,才偷偷溜回这个曾经短暂“同居”过的大平层,想取走自己最后落下的两件厚外套。

谁曾想!

刚到八楼转角,金一川家门内传出的说话声就让她瞬间僵住!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她鬼使神差地缩回阴影里,屏住了呼吸,成了楼道里一个不被察觉的偷听者。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像冰锥一样刺进她耳膜的话:

“……之前那些功夫……包括接近张花朵这一步,没白费。”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她毫无防备的心上!

原来如此!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真相:

金一川在妹妹花俏成人礼上那场“混乱”的“闯书房拿图册”,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目标就是接近张风帆的女儿,利用这条捷径,撬开《二十七夜》男主的门!

只是阴差阳错,被推到他面前签下“恋爱合同”的,不是花俏,而是她张花朵!

结果虽然偏离了“原剧本”,但效果“不错”,金一川和王博都“很满意”!

而她张花朵,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算计、被利用的棋子!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滚烫,四肢冰凉。之前那些模糊的好感机场那个令人心慌意乱的“公主抱”,那些若有似无的关心,甚至她暗自想着合同结束后还能做朋友的天真念头……此刻都变成了最辛辣的嘲讽!

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毫无遮掩地砸在了她面前。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和想冲下去质问的冲动。

冰冷的墙壁抵着后背,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灼烧。张花朵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尖锐的疼痛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

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旋转,砸出无数碎片化的选项:

继续装傻?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维持表面的平静?任由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样,继续被他们利用,成为金一川通往《二十七夜》男主宝座的垫脚石?光是想想,那股被愚弄的恶心感就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还是干脆挑破?现在就冲下去,当着金一川的面,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差地甩到他脸上!撕开他虚伪的假面,痛斥他的算计和卑劣!质问他,那场所谓的“恋爱合同”,那个“英雄救美”的公主抱,那些若有似无的关心,是不是全都是按剧本演出来的戏码?!

每一个选择都带着灼人的痛感和巨大的代价。

一股强烈的、玉石俱焚的念头猛地冲了上来:去他妈的电影!老娘不拍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还要配合他们演完这出戏?!

一股狠劲从心底窜起。她甚至能想象到金一川和王博面对她突然毁约时的错愕表情那一定很精彩!让他们所有的算计都落空!

可这念头仅仅燃烧了几秒,就被另一种更深的疲惫和冰冷的现实感压了下去。

合同签了。

剧本改了。

前期工作铺开了。

父亲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期望。

这不仅仅是她张花朵一个人的事。

真他妈操蛋!

她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指关节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也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几分。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憋了回去。

不能冲动……至少,现在不能。

她需要冷静,需要时间,需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她彻底掀翻桌子。

第145章 小会议室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张风帆工作室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金一川推门而入时,迎面扑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寒暄或粉丝式的热情,而是一股近乎凝滞的、高速运转的高压气场。

这里像一个精准而沉默的战争指挥部。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精密零件,在自己的轨道上高速移动。抱着高高一摞文件的人小跑着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角落里有人对着电话压低声音激烈争辩,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嗡鸣声、纸张翻飞的哗啦声……各种声响交织成一片紧张的白噪音,淹没了所有不必要的交谈。

他这位刚下红眼航班的顶流巨星,穿着熨帖的干净衬衫,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试镜前的亢奋走进来,竟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前台那位妆容精致、笑容标准的接待小妹,也只是在他走近时抬了下眼皮,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半秒。

“金老师,”她的声音清脆,带着职业化的甜美,眼神却飞快地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日程,“您稍等,张导正在大会议室开项目推进会,预计还要一会儿。”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会议室,“要不您先在那边坐会儿?”

“好,谢谢。”金一川颔首微笑,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掠过一丝异样。习惯了被聚焦和簇拥,这种彻底的“无视”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放松,又夹杂着微妙的、被排除在核心圈外的疏离感。这工作室的氛围,和他想象中电影人天马行空的浪漫截然不同,更像一个高度军事化管理的科研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