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音刚落,就见林菲菲已经挽起了衣袖,从包袱里翻出块粗布帕子,伸手去擦桌角的霉斑。

帕子擦过木桌,留下一道浅痕,林菲菲却毫不在意,语气轻快:“先把蛛网扫了,再把烂柴、碎陶清出去,找点干松针铺在地上吸潮,总能弄出个能住的地方。”

青禾见小姐都动了手,也立刻振作起来。她从院子里捡了根长竹竿,绑上枯草当扫帚,踮着脚去扫房梁上的蛛网。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照进来,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两人忙碌的身影在光影里穿梭:林菲菲擦着木床的栏杆,指尖蹭到积灰就往衣角抹;青禾扫完蛛网,又去院角捡干柴,一趟趟跑下来,额角都沁出了细汗。原本死寂的山庄,竟渐渐有了点活气。

约莫一个时辰后,屋子总算收拾出了模样。霉味散了大半,地面扫得光洁,碎陶片、烂柴堆在院角,木桌上铺了块干净的粗布,连缺腿的木床都用石头垫稳了。

可林菲菲绕着屋子转了两圈,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就只有两条缺了凳面的木凳,别说取暖的炭火、做饭的锅具,连条盖的薄被都没有。

“好像还差点儿什么?”她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目光扫过空落落的墙角,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轻颤。

青禾也跟着打量,忽然拍了下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懊恼:“我知道了!是这房子太空了!我们走得急,什么日用的东西都没带被褥、锅碗、炭火,连点灯的油都没有,这深秋的夜那么冷,总不能冻着小姐吧?”她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只恨自己走时没多想着点。

林菲菲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急,青禾,你先去外面看看附近有没有农户居住,有几家,家里大概有多少人,顺便看看有没有卖柴米油盐的地方。”

青禾一听,立刻忘了懊恼,眼睛亮了起来:“好的小姐!青禾这就去!”她攥紧衣角,脚步轻快地往外跑,刚跨出门又回头喊:“小姐你在屋里等着,我快去快回!”

看着青禾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林菲菲才松了口气,转身关上门。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抬手摸向腰间那里看着是空的,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微凉的光晕。下一秒,她眼前闪过一阵轻晃,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中央,突然堆起了小山似的东西。

“先数数被褥……十套,春夏秋冬的都有,深秋盖厚棉的正好。”林菲菲蹲下身,随手翻开最上面的被褥,柔软的棉絮透着阳光的味道,还是她现代小公寓里常用的那床被褥,还有五张能折叠的床。

她又点了点旁边的衣物:五六十套,从素色的家常衫到厚实的夹袄都有,甚至还有十十件过冬的狐裘;鞋帽也堆了一堆,棉鞋、布鞋、绒帽,足有三十多件。

“吃的也不能少。”她转向另一边,那里堆着真空包装的干粮、新鲜的蔬菜瓜果,甚至还有几箱泡面和冻着的肉类,旁边还放着几罐茶叶和一大桶食用油。她一边清点,一边忍不住笑幸好她的随身空间够大,走时把小公寓里能用的都塞进来了,不然这深山深秋的,还真要受冻挨饿。

正清点着,屋外忽然传来青禾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附近就山脚下有两家农户,都是老两口……”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禾举着刚摘的野山楂走进来,抬头一看屋里的景象,手里的野山楂“哗啦”全掉在了地上。

“小、小姐……这些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青禾瞪大眼睛,手指着堆得满屋子的东西,话都说不利索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衣服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连那装着肉的铁盒子,她都从没见过。

林菲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嘻嘻笑着走过去:“青禾,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愿意!当然愿意!”青禾立刻点头,眼睛都没离开那些东西,“只要是小姐的事,别说是一个忙,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青禾都愿意!”

两人立刻又忙碌起来:青禾抱着被褥铺床,林菲菲则把衣物叠好放进临时搭的木架里;

青禾去清洗瓜果,林菲菲则找出卡式炉,试着点了火蓝色的火苗窜起来时,青禾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水瓢掉了。

忙到夕阳西下,屋子总算变了样:床上铺着厚棉褥,叠着素色被子;木架上挂满了衣服,墙角堆着食物;桌上还放着个烧着热水的水壶,冒着袅袅热气。

两人累得瘫坐在新搬来的木椅上,青禾揉着发酸的胳膊,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忍不住感叹:“小姐,你做事也太快了吧,好像从小就干这些活似的……不对,小姐怎么会干这些,我瞎想什么呢!”

林菲菲听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在现代,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打理生活,搬重物、修家具都不在话下;而原主林菲菲,是家里的娇小姐,从小有母亲疼、父亲宠,连洗衣都不用自己动手。她正想着,就见青禾凑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小姐,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林菲菲心里一动,起身走到青禾面前,故意卖关子:“这些啊,是从前我跟着父亲母亲远行时,经过这深山,遇到了点特殊情况……”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心里暗叫:编啊,接着编,总得编个合理的借口糊弄过去啊。

青禾立刻顺着话头接下去:“遇到情况,小姐就把这些东西埋在附近了?刚才让我去外面转,是为了趁机把东西挖出来,怕我看到惊讶?”她说着,自己先点了点头,可刚点完又皱起眉,“不对啊小姐,埋东西哪能这么快挖出来,而且这些东西看着一点都没受潮……”

林菲菲赶紧打断她的思绪,伸手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嗯,就是这样!当时埋得深,又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所以没受潮。好了,别想了,那些都不重要。”她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得意,“你只要记住,这个深秋,还有接下来的冬天,你和我都不用冻得手脚通红,也不用饿肚子,这就够了。”

青禾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林菲菲的笑脸,用力点了点头:“嗯!有小姐在,肯定不会冻着饿着!”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木门被推开的声响,一个带着点疲惫却依旧清亮的声音传来:“好啊,你们俩倒好,躲到这深山里享清净,是把我给忘了?”

林菲菲和青禾同时回头,就见门口站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少年’,肩上挎着个包袱,头发上还沾着些草屑,显然是赶了远路。正是林听岚她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目光落在林菲菲身上,带着点嗔怪,又藏着几分安心。

第72章 萍儿之迷

暮秋的风卷着庭院里的梧桐叶,簌簌落在宰相府正厅的石阶上。

厅内铜炉里的炭火燃得微弱,连带着空气都透着股凉意,柳氏端坐在上首的梨花木椅上,身上裹着素色锦缎披风,指尖却依旧冰凉。她望着阶下跪着的女子,眉头拧成了疙瘩,青釉茶盏被她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说,”柳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压抑多日的焦躁,连尾音都透着股寒意,“是不是你把萍儿藏起来了?”

这话已是第三遍。萍儿是柳氏亲自挑来伺候二公子墨北淮的丫鬟,性子温顺,手脚利落,后来跟了自己。

可自打半月前突然失踪,府里翻遍了角角落落,连后花园的枯井都查了,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柳氏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香,夜里总梦见萍儿哭着找她,今日见莲儿路过回廊时眼神躲闪,便索性将人拘到正厅,连带着几个管事嬷嬷都叫了来,要当众问个明白。

莲儿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青色布裙沾了些尘土,膝盖早已麻得失去知觉。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慌乱,紧抿着唇,任柳氏如何追问,半个字也不肯吐。

厅外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她鬓边的碎发乱飞,也吹得铜炉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两声,更添了几分冷意。

柳氏见状,心一横,抬手重重拍了下桌案,茶盏里的残茶溅出几滴,落在锦布桌围上,晕开深色的印子:“来人!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粗使婆子从侧门走进来,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两岁大的孩子,小脸粉嘟嘟的,此刻被风吹得打了个轻颤,小嘴巴抿了抿,却没哭出声。

“我的宝儿!”莲儿猛地抬头,看清孩子的正脸,瞬间红了眼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按在肩上的仆役死死按住。她声音发颤,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砖上:“他还小身子还很弱,连米糊都没吃几口,经不起冻!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过他!萍儿的事,我都说,我全都告诉您!”

柳氏看着那孩童略微冻得泛红的小脸蛋,眼神软了一瞬,随即又硬了下来。她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连日的焦虑让她眼底布满红血丝,语气里满是疲惫:“莲儿,我不是要为难孩子。只要你说萍儿在哪,让我见她平安无恙,我不仅饶了这孩子,还让你带着他去外院当差,不用再做这些粗活。可你若再嘴硬……”她没把话说完,可那未尽的威胁,像块冰,砸在莲儿心上。

莲儿望着那孩童的小脸,孩子似是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小手动了动,还伸手做了个要抱抱的手势。就是这一下,彻底击溃了莲儿的防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我说……萍儿她在……”

“母亲这是审什么要紧事,倒让儿子赶上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打断了莲儿的话。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墨少乾身着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素色貂绒坎肩,手持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是宰相府的大公子,平日里最喜躲在书房看书,今日不过是路过正厅,听见里面动静大,便进来瞧瞧。

可当他看清阶下跪着的是莲儿时,手里的折扇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莲儿抬头看见墨少乾,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顾仆役的阻拦,拼命往前挪了挪,膝盖在青砖上磨出红痕也浑然不觉,声音嘶哑:“大公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夫人拿他要挟我,求您发发慈悲,别让孩子受冻!”

柳氏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敲着茶盏边缘,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儿子,会如何应对这局面。

墨少乾皱了皱眉,目光在柳氏和莲儿之间转了转。帮母亲,便是要逼莲儿说出萍儿的下落,可看莲儿的模样,显然藏着难言之隐;帮莲儿,又违抗了母亲的意思,传出去难免落个“不孝”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