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孩儿来看您了。”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君阳公主提着一盏小巧的莲花灯,缓步走了进来,裙摆扫过地面,带起轻微的声响。

皇后立刻敛了所有情绪,脸上挤出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的红痕还未完全褪去:“是君阳来了,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君阳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殿内孤零零的烛台和冷清的陈设,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伸出双臂,将皇后瘦小的身子拥入怀中,声音软得像棉花:“母后心里好苦,君阳都知道。”

皇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所有的伪装在女儿贴心的安慰下轰然崩塌,她闭上眼,将脸埋在君阳的颈窝,却终究没再落下泪来。

君阳能感觉到皇后紧绷的身体,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母后,有没有可能……您一直护着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皇后猛地一怔,推开君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君阳的意思是,连你也觉得母后做错了?”连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都这么说,难道她真的错得离谱?

“母后别多想,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君阳连忙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孩儿是说,万一……我是说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母后有没有让人仔细查过当年的事?查过她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

皇后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君阳的话像一道微光,劈开了她被执念笼罩的思绪。是啊,她一直凭着“姐姐的女儿”这个念头护着对方,却从未真正冷静下来,看看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来人!”

随后,她转头看向君阳,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都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更不能……寒了本宫的心。”

君阳见母后想通了,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窗外初升的月牙。

宫外的七夕,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长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像一条蜿蜒的火龙,将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叫卖声、欢笑声、丝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鲜活的市井乐章。

林菲菲拉着青禾,身后跟着姐姐林听岚,三个人像刚出笼的小鸟,眼睛都不够用了。

“青禾你看,那个糖画捏得像不像你家主子我?”林菲菲指着一个老师傅手中正在成形的凤凰糖画,笑得眉眼飞扬。

青禾红了脸,轻轻推了她一把,却也忍不住跟着笑。林听岚走在后面,看着妹妹活泼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

她们一会儿在卖桂花糕的摊子前停下,买了三块热气腾腾的糕点,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一会儿又被闪闪发光的珠花吸引,摊主热情地帮她们插在发间,镜子里映出三张笑意盈盈的脸。

林菲菲觉得,这古代的七夕夜市,比她想象中有趣百倍。

而在不远处的“悦来客栈”二楼,太子霍砚辞凭栏而立,玄色锦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身旁的随从凌悸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霍砚辞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上林菲菲。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指尖轻叩着栏杆。

长街对面,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上画舫穿梭,丝竹声从船内飘出,带着几分靡靡之音。

墨北淮坐在其中一艘画舫里,身旁的林素莲正把玩着一串珍珠手链,脸上带着娇俏的笑意,可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墨北淮,带着警惕。

墨北淮的心早就不在这画舫之上了,他的目光越过水面,穿过喧闹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她正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菲菲……”墨北淮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思念。

林素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猛地抓住墨北淮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墨北淮,你要是敢让她发现你在这里,我就让她永远从这世上消失,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墨北淮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却最终还是闭了嘴,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的冲动。他何时受过这等憋屈?可他不能拿菲菲的安危冒险。他死死地盯着对岸那个身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菲菲正拿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香囊爱不释手,回头想跟青禾和姐姐分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咦?人呢?”她左右看了看,人群攒动,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走岔路了吧?她想着,也不着急,反正这夜市就这么大,一会儿总能遇上,便继续往前逛,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两旁的花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菲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你是谁?”

那人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熟悉的调调:“听说,你在找我?”

这暧昧的语气让林菲菲浑身不自在,她皱起眉,正想开口斥责,对方又慢悠悠地说道:“好啊,我还没去来你算账,你倒是好意思让人到处打听我的下落!”

林菲菲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想起来了这似曾相识的身影,衣服也一样,还有她一直让人调查的人,就是新婚那晚,被柳氏设计送到她喜榻上,还跟她一起中了合欢散的那个陌生男子!

“你打住!”林菲菲的脸瞬间涨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似乎现在要算账的人是你。”她暗自思索: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不是那晚的他?

林菲菲故作镇静,仰着头看他,气势十足:“当初我没把你送官究办,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敢来兴师问罪?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吧!”

第36章 林菲菲化解危机

七夕之夜,京城的夜市如打翻了的万花筒,流光溢彩铺满长街。

红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将霍砚辞脸上的玄铁面具映得忽明忽暗,面具下那双素来冷冽的眼,此刻正落在林菲菲身上,像浸了月光的春水,柔得能化开周遭的喧嚣。

林菲菲手里捏着刚买的糖画,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她咬着糖尖抬头看他,正撞进那片难得的温柔里,心跳莫名漏了半拍。“你总戴着这东西,就不怕闷得慌?”她含糊不清地问,糖渣粘在唇角,像颗碎钻。

霍砚辞抬手,指腹几乎要触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顿住,转而替她拂去糖渣,指尖微凉。“习惯了。”他的声音隔着面具,添了几分沉闷的磁性。

不远处的画舫阴影里,顾莞芝攥着丝帕的指节泛白,帕子上绣的并蒂莲已被绞得变了形。她自幼跟着霍砚辞长大,看惯了他对谁都疏离淡漠的样子,可方才那一眼那样的温柔,是她求了十几年都没得到的。

丝帕被牙齿咬出浅浅的牙印,顾莞芝望着林菲菲的背影,眼底淬了冰,“砚辞哥哥,你从来没这样看过我……从来没有。”

晚风忽然带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暗卫凌风如鬼魅般出现在霍砚辞身侧,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颌。

霍砚辞闻着熟悉的气息,就知道是他的暗卫凌风。他侧过身,将人带到一旁。

凌风躬身,气息压得比灯影还低:“爷,东南方向有三组人马,气息驳杂,不像是宫里的人。”

霍砚辞脸上的柔和瞬间敛去,面具下的眉峰蹙起。他扫了眼周围穿梭的百姓,孩童的笑闹声、小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人间烟火,若是在这里动手,定会伤及无辜。

霍砚辞重新走回林菲菲身边,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凌风没入人群,玄色衣袍像滴入水中的墨,转瞬消失在红灯笼的光晕外。

林菲菲举着没吃完的糖画,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愣了愣,随即撇嘴嘟囔:“谁要等你?我林菲菲又不是没人陪……”话虽如此,脚步却像被钉住似的,挪不动半分。

她踢了踢脚下的青石板,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他连去哪都没说,等个什么劲?

画舫上的顾莞芝见霍砚辞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看着仍在原地徘徊的林菲菲,忽然抚掌轻笑,招来身后的侍女:“去,把街口那几个醉鬼叫来,就说……有场好戏让他们乐乐。”

侍女领命而去,顾莞芝重新理了理裙摆,嘴角勾起算计的弧度。没了砚辞哥哥护着,倒要看看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怎么在京城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