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霍砚辞收敛神色,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凌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灰布纸团放在案几上,低着头道:“殿下,方才在院外发现这个,不知是谁所投。”说完便躬身退下,顺手从里面带上了房门,将一室静谧留给太子。

霍砚辞挑了挑眉,解开灰布,展开那张泛黄的纸条。借着烛光,他逐字逐句地看着,脸上的愁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所有情绪都被这张纸条吸走了。

末了,他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

墙外的丘子已经蹲守了半柱香,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忽然,太子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道身着玄色便衣的身影,一道悄然闪出,步履轻快地融入夜色,。

丘子的眼睛亮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近乎孩童般的、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等他回到那间简陋的院落时,屋里还亮着灯,几个兄弟正围坐在桌旁掷骰子,喧闹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他刚踏进门,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丘子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当家岳瑾年。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木讷,用惯常的语气回道:“大当家,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您回来,哪儿也没去。”

岳瑾年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丘子,你是跟着我最久的,该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骗。”

丘子喉头动了动,沉默片刻,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岳瑾年往前迈了两步,逼近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或许是方才的紧张还未散去,或许是岳瑾年的目光太过锐利,丘子几乎是脱口而出:“是。”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屋里的喧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俩身上。岳瑾年不说话了,就那么定定地盯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烛火都忘了跳动,凝重的气息像块巨石,压得丘子几乎喘不过气。

“不……不是!”丘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我……我一时说错了!求大当家开恩,属下真的什么都没瞒您!”他急得额头冒汗,说话都带了颤音。

谁知,岳瑾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丘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丘子懵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大当家这是……气疯了?

笑了好一阵子,岳瑾年才止住笑,拍了拍丘子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宠溺:“好了好了,瞧你那点胆子,逗你呢。”他转过身,扬声对屋里的兄弟道,“你们说,咱们这群兄弟里,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唯独丘子,他可能吗?”

“不可能!”兄弟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看向丘子的眼神里满是熟稔的笑意。谁不知道丘子这人,看着闷葫芦一个,对岳瑾年却是掏心掏肺的忠诚,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撒谎。

丘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勾了勾看来,这次是真的蒙混过关了。

第32章 太子登门,线索暗藏

次日清晨,窗棂外的阳光漫过雕花栏杆,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庭院里的垂柳被微风拂得轻轻摇曳,枝条扫过青石凳,发出沙沙的轻响,正是个不燥不热的好天气。

太子霍砚辞一身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正缓步走在回廊上,身侧跟着同样一身利落短打的凌悸。他随手折下廊边盆栽里伸出的一截绿枝,指尖转着玩,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近日你往绵玉公主府里跑得勤,怕是快要把你家爷我抛到脑后了吧?”

凌悸连忙欠身,脸上却带着笑:“回爷的话,锦玉公主哪敢让奴才忘了您。她知道您近日朝中事务繁多,宫里宫外两头忙,特意催着奴才赶紧回来伺候,说可不能耽误了您的正事。”

霍砚辞听到这话,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昨夜那桩荒唐事本该属于林菲菲的新婚夜,竟有人暗中设局,还在昨夜用纸团想引他入局。他抬眼看向天边流云,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一会儿你随我去趟牵缘阁。”

凌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爷是说……表小姐那边?”他忽然想起昨日回府时听闻的消息,“听说表小姐正让人查新婚夜那名陌生男子的下落,这是……要主动送上门去?”

“送上门?”霍砚辞嗤笑一声,指尖的绿枝被他捏在掌心转了个圈,“昨夜分明是有人刻意引诱,想给本太子设个圈套,真当我是那么好骗的?”他想起昨夜自己刚踏出房门,就察觉不对劲,当即绕了远路,故意让暗处的人以为他上了当,“幸好,那伙人的伎俩,本太子还应付得来。”

凌悸这才恍然大悟,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这么说,爷昨夜根本没去牵缘阁?那今日是想去探探虚实,看看表小姐那边查到了什么?”

霍砚辞不答,只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几分深意,嘴角却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另一边,牵缘阁内,林菲菲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如蝉翼的云锦被。她脸色还有些苍白,昨夜被灌下的药劲儿虽过了,身子却仍有些酸软,稍一动就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她望着窗外那棵石榴树,枝头刚结出的小石榴像红灯笼似的挂着,眼神却冷得像冰:“我若是不查出那个男人是谁,怎么能抓到林素莲和柳氏的把柄?她们既然敢在新婚夜对我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青禾正给她端来温水,闻言气得攥紧了拳头:“可不是嘛!她们也太狠毒了,明明是正经的表姐妹,却一心想要小姐的命!若不是小姐您机灵,昨夜还不知要遭什么罪。”

林菲菲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心里的火气却更盛:“等拿到她们买通外人、蓄意构陷的证据,看柳氏和林素莲还怎么抵赖。”可话虽如此,她眉头却越皱越紧那个在新婚夜闯入的陌生男子,就像凭空出现的影子,既没留下信物,也没人看清样貌,这线索该从何处找起?

她正左思右想,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响,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想找线索?自然是要问过我家爷喽!”

林菲菲和青禾同时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只见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霍砚辞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凌悸。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倒让他那身月白锦袍显得愈发耀眼。

林菲菲愣住了,青禾也惊得手里的水杯差点脱手这两人怎么悄无声息就进来了?

霍砚辞像是看穿了她们的疑惑,回头瞥了眼敞开的房门,语气平淡:“我们进来时,门外没见着守着的人。”言下之意,是她们自己疏忽了。

青禾这才回过神,连忙放下水杯,屈膝行礼:“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是青禾怠慢了,没能及时通报。小姐身子不适,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林菲菲却没动,只靠在软榻上,脸色淡淡的:“我好像没让人去请殿下吧?”她现在浑身酸痛,实在没力气起身行礼,心里也憋着一股气这霍砚辞,未免也太不请自来了。

凌悸见状,上前一步,故意拖长了语调:“若是我家爷说,他手里有你们要找的人……”他顿了顿,偷瞄了霍砚辞一眼,见主子没反对,才继续道,“……的线索,表小姐还要赶我们走吗?”

“什么?”青禾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林菲菲。

林菲菲心里也是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像是在斟酌。她和青禾交换了个眼神这可是找到证据的关键,错过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放下水杯,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向青禾:“青禾,你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吗?平白无故就有人送线索上门?”

青禾立刻会意,配合着摇头:“奴婢觉得悬,说不定是故意来打探咱们消息的。”

霍砚辞看着她们一唱一和,也不恼,只对着凌悸沉声说:“你先出去。”

凌悸愣了一下,瞅瞅自家主子,又看看林菲菲主仆,心里直犯嘀咕:爷这是唱哪出?这可是表小姐的地盘,哪有让主人家没发话,先把自己随从赶走的道理?

青禾也在心里打鼓:太子让他的人出去,那我呢?要不要跟着出去?万一我走了,就剩小姐一个人,会不会吃亏?

林菲菲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无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让他的人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青禾是我的丫鬟,轮得到他来管?)

霍砚辞等了片刻,见凌悸还愣在原地,脸色沉了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凌悸,是爷说的话不管用了?”

凌悸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说的“出去”,指的就是自己。他赶紧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躬身:“爷别生气,属下这就滚,这就滚!”说着,几乎是一溜烟地退出了房间,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青禾看着凌悸那“麻溜”的样子,心里更犹豫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低着头,继续在一旁伺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霍砚辞见房里就剩他们三人,林菲菲却只顾着把玩手里的水杯,青禾则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心头,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此刻眉头拧得更紧,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