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风 卷起周海身上的松香和硝烟味,飘向远处新瓦房的方向。
江屿突然明白,李香看周海时眼里的光,从来不是因为他是猎户,而是因为这个男人能在绝境里,用血肉之躯撑起一片天。
而他这个所谓的文化人,在真正的生死考验前,连一块石头都不如。
这一刻,江屿承认自己比不过周海,也歇了觊觎李香的心思。
第0034章 他,周海,是山的儿子!
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络腮胡的尸体刚被抬走,血腥味还没散净。
县公安老陈给周海递过搪瓷缸子,里面是滚烫的红糖水。
“周海,你这枪技,绝了!三颗子弹解决三个带枪匪徒,省厅的神枪手来了都未必有这准头!”
周海捧着缸子,指尖蹭过粗糙的瓷面。
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刚才开枪时,络腮胡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满脸雪沫,眼神像狼。
“陈叔,您别夸我了,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瞎猫?你可太谦虚了!”老陈把烟袋锅在鞋底磕得山响。
“周海,你这本事窝在山里当猎户,屈才!来县局跟我干,编制我给你跑,以后穿制服、拿俸禄,不比你天天跟野兽打交道强?”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静湖。
李香正在给受伤的女知青包扎,闻言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周海。
县城的铁饭碗,在六十年代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那是吃不完的粮票、穿不破的的确良,是旁人艳羡的体面!
周海却摇了摇头,把红糖水一饮而尽:“老陈叔,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我这辈子跟山绑死了。”
周海指了指窗外连绵的山脉,“打从十六岁拿猎枪起,这山里的每条沟、每棵树,我都认得。让我坐办公室,跟人打官腔,我憋得慌。”
周海想起第一次巡山时,在鹰嘴崖救下的小麂子,想起去年山火时,带着村民砍出的防火带。
“这山要是没我守着,狼崽子就敢半夜叼走村口的鸡,熊瞎子能把仓房扒个底朝天。前几年那几个守山人,不是被狼吃了,就是摔死在崖下……”
周海的声音低下去,“我要是走了,谁来盯着这片林子?”
老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死心眼。行,你想守山,叔不拦你。但以后县里要是有急难,你还得搭把手。”
正说着,局长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斤水果糖,他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李香,笑着走过去。
“姑娘,又见面了!上次我爹多亏你扶一把,回家念叨了你半个月。” (第22章)
李香连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局长您客气了。”
局长又看向周海,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欣赏:“这就是你男人?周海是吧?好样的!这次救了十一个知青,给咱县除了大害!”
局长顿了顿,故意逗李香,“你这眼光可真毒,找了个能文能武的!”
李香脸颊微红,偷偷瞟了眼周海,糙汉子正低头擦猎枪,耳尖却红了。
李香笑着回话:“他就是个闷头干活的,哪有局长您说的那么好。”
“怎么不好?”局长哈哈大笑,“能打匪徒,能守山林,还知道疼媳妇,这世上打着灯笼都难找!”
局长把水果糖塞给李香,“拿着,解解馋,这是我们局的一点心意。”
周海和李香回到村子时,锣鼓声差点震破耳膜。
村长带着十几个村民等在新瓦房门口,手里举着面红底黄字的锦旗,上面写着“山林守护神,百姓真英雄”。
“海娃子!香香!”
村长拄着拐杖迎上来,眼眶都红了,“你们可算回来了!快看看,这是乡亲们给你们做的锦旗!”
王婶抢着把锦旗往墙上挂,嘴里念叨:“海娃子,你可太给咱村长脸了!县上都说了,要不是你,那十一个知青就没命了!”
张寡妇挤到前面,往李香手里塞了俩煮鸡蛋:“香香,你男人是神枪手!以后谁还敢说他疤脸凶,我第一个不答应!”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夸着,有的送来自家腌的咸菜,有的送来新打的草鞋。
周海站在人群里,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直到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海娃子,县上想挖你走的事,我听说了。”
村长的声音沉下来:
“海娃子,你要是走了,这山谁来守?前几年那几个守山人,没一个有你本事,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摔死了。这活苦,可总得有人干。你要是走了,乡亲们心里不踏实啊。”
周海看着村长斑白的头发,又看看周围村民期盼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叔,您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守着这片山!”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王婶抹着眼泪说:“好!好!这才是我们的守山人!”
热闹的人群外,郑军和李婷坐在自家漏风的土坯房里,听着隔壁传来的锣鼓声,脸色比锅底还黑。
“哼,不就是打死了三个匪徒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婷咬着牙,手里的针线把补丁扎得歪歪扭扭,“县上让他去当公安都不去,真是个没出息的糙汉!”
郑军坐在轮椅上,狠狠捶了下扶手:“有什么用?再厉害也是个猎户!等我们的‘毒蘑菇计’成了,看他还能不能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