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每一次收到夏达海送的花,她都不会告诉他。
安平叔下午快下班那会儿,才会来农家乐。
家里苞谷熟了,他得帮老婆把苞谷掰了再来这边收拾后山的猪圈鸡鸭舍。
李红砂坐在桌边给安平叔写贺卡。
这是玫瑰园免费送她的贺卡,不用白不用。
下笔的时候,夏达海从后厨出来,用手点了点贺卡:“安平叔全名全安平。”
他上次写信,都是在高中,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里,写的主观题。
记忆里,写信是要写收信人全称的。
李红砂脑袋被他的话敲了一闷棍。
写文久了,她都快忘记每个中国人都有自己的姓氏。
“安平叔”、“鑫成”两个称呼叫多了,她竟然没觉得哪儿不对。
李红砂写下“全安平”和一句简单的祝福语,就问:“鑫成全名叫什么?”
她看着夏达海,没瞧见鑫成正坐在门口剥胡豆。
夏达海朝鑫成的方向看了眼,咳嗽一声,鑫成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不想自己说,但不介意老板告诉红砂姐。
夏达海斟酌了下语气用词:“鑫成姓陈,他不喜欢这个姓,我们就都叫他鑫成。”
他刻意避讳其中的缘由,李红砂听得出来,便不去过问。
鑫成剥完最后一颗胡豆,漆黑的手把盆端起来,大声说:“老板你怎么不说完。”
又转向李红砂:“红砂姐,我户口上的我爸这边,但他没管我,二婚去了国外,我是奶奶带大的,所以不想要这个姓。”
可以的话,他想跟着奶奶姓刘。
但奶奶到死都没同意。
那就这样,改名跑来跑去也麻烦。
李红砂听了说不出话来。
生活不像小说、动漫、电影,听了别人过往的遭遇,主角立马就能说出一句漂亮话来改变他的心境。
李红砂能做的,只有不说不问,不对别人的生活多置一词。
第 24 章
鑫成心思细腻敏感,他能比喜欢李红砂的夏达海还要快的,感受到李红砂此刻对他的心软。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气氛,用一副不着调的语气开玩笑缓和:“全安平,安平叔的名字,老板也没跟你讲清楚。”
“安平叔和叶婶是我奶奶做的媒。”鑫成把装胡豆的盆端进来放桌上,手在罩衣上揩了揩。
“当初闹猪瘟,安平叔家的猪全死了,没人愿意嫁给他,嫌他家穷。我奶奶就说他这名字吉利,迟早好起来。”
“合了八字,把叶婶忽悠给了安平叔。”
这话是鑫成听奶奶说的,不过在叶婶话里又会是另一种说法。
叶婶相中了岁数大的安平叔,不好嫁过去,又逢猪瘟,就请鑫成的奶奶帮忙上家里做媒。
叶婶的妈妈那年信了不好的教,警察来抓过好几次做思想教育,最容易被这些话骗过去。
叶婶如愿嫁给了安平叔。
当初那些名字吉利,八字好的戏言反倒成真。
安平叔和叶婶现在不说多富裕,至少吃喝不愁,把两个孩子供上好大学,生活轻松惬意。
李红砂的愁绪,被鑫成三言两语,一扫而空。
下午天气转阴,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堪比算命。在楼顶和学校操场晒了谷子、胡豆的农民忙从山上赶回来,拿扫帚撮箕收。
夏达海家里早年也种这些,这是刘女士和夏父给儿子留的一条后路。
要是农家乐开不成,在家里当个农民也成。
夏达海出生脐带绕颈,刘女士连儿子会成为傻子这事都做好准备了。偏生夏达海争气,成绩虽然不好,但努努力也上了个末流的大学。
比起他们只希望他平安长大的愿景,好了不知道多少。
刘女士和夏父从来不说夏达海那个烂成绩读个大学有什么出息。
他们一分钱掰两半花,供夏达海去读书,就是为了让夏达海跟一帮同龄人一起思考,学着他们找。
找以后要做什么,过怎样的生活。
夏达海现在找到了,开了自己的店,有不嫌弃他的追随者兼朋友。以为脑子不好的传言会让他单一辈子,他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找到喜欢的人去追求。
刘女士和夏父再也不用为夏达海的未来下地了。
只烧香拜佛,求李红砂心软,能把他们儿子收了。
李红砂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