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之人死于黄昏。
敲完最后一个字,李红砂呼一口浊气。
灵感的缪斯来的时间总是莫名其妙,好歹下个月的稿件方向有了。
李红砂再抬头,落日在山头,绿水青山,金山银山。
真好。
她终于落得清静。
老房子是奶奶留下的青砖瓦房,年前翻修过,翻修后奶奶就被她爸妈接去城里住了,一直没回来。
房子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修,不破只旧,落了好些灰尘。
李红砂给家里人打去电话报平安,又问老房子那些没用的旧布放哪儿了。
依着奶奶的话在二楼的衣柜里找到几块孝布,把它们撕成几条,当抹布。
吃席送的那些毛巾,奶奶是不让用来当抹布的,老人家舍不得。
叫李红砂晚上洗澡的时候,可以选根好看的用。
但李红砂也用不惯席上送的毛巾,她皮肤嫩,那些毛巾不是太糙,就是假滑。
老家的燃气费、水电费,爸妈每个月在手机上交着走的,浴室热水器打开烧一会儿就有热水。
李红砂先把一楼的卧室收了出来,光一间屋子就擦黑了好几块孝布。
她搓不干净,干脆洗得拧不出污水,就几张叠一起用。
收拾干净一楼,李红砂浑身是汗。
抹了下额头,刘海往上飞了起来,她锤着酸疼的腰起身,满意地环顾干净整洁的堂屋。
也没什么难的。
家里人不大乐意放她回老家,说她适应不了。
那是有山的地方,好容易一家人拼搏努力,在城里买了房,她又考上京北市最好的大学,哪有再走回山里的。
奶奶劳作几十年,也跟爸妈一个意思。
李红砂走前,奶奶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说,包头村的山不高,但让包头村的孩子翻出去,也不容易,别回去吃苦。
她抽了手。
又不是回村里种地,她能吃什么苦?
李红砂大学读的汉语言文学。当初京北和京华两所大学想要她,可当她真选了京北大学,进去一读,又没那么轻松。
文学素养比她好的同学比比皆是。
室友有个跟她一样爱看小说的,人早签了她一直想签,却签不上的网站,毕业后又加入京北的作协。
李红砂却只能守着一个小出版社过活。
这家出版社主打悬疑作品。
把她的悬疑小说当作救命稻草供着,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助理跟她对接。
是不是救命稻草,李红砂不清楚,但她从宿舍写到社会,悬疑小说快成了压死李红砂的最后一根稻草。
医生说她轻度抑郁和被害妄想的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不出门,看谁都像杀人犯这两件事,是有毛病的。
她看着诊断单,只问了医生一句话。
“你可以靠催眠吓死一些精神岌岌可危的病人吗?”
这话除了她自己,谁听了都觉得她有毛病。
于是父母和奶奶都放她回老家了。
医生说不要强求病人去社交,要等她自己出来。
治病是一个漫长的自愈过程。
李红砂躺倒在卧室的床上发呆,累了一天,路程颠簸,头还疼,按理说她该沾上枕头就睡的。
可她偏偏睡不着,很精神。
外面日头正好,越过墙头攀爬上卧室的窗,视线落到的地方,有一个高耸的黑影。
那黑影像一碗流动的墨,在白墙上游走,将不大的卧室包裹了大半。
黑影头部凝聚出一把弯刀,犹如夺命的死神,朝她刺来。
李红砂醒了。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还做了个噩梦,把手伸进衣服里一摸,满背的冷汗。
她停药有段时间了,状况在变好,也不想再去碰带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
外面的景暗了,耀眼的太阳落了坡,屋子里也难见点儿霞光。
李红砂缩到床边去开灯。
开关按了几次,没反应,应该是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