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的气味从鎏金香炉里一丝一缕地溢出来,逐渐沾染了她的眼角眉间。她的容颜苍然华美,如美人迟暮前最后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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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葵从蓬莱殿出来,恰好遇见谢瑗下学后回宫。
“皇弟妹!”谢瑗快乐地拉了她的手,“婚后生活如何?若是谢无恙欺负了你,皇姐帮你找回场子!”
“他倒是没有欺负我。”姜葵歪着头想了想,“我欺负他比较多一些。”
谢瑗拍了一下手,笑眯眯的:“不愧是大将军之女。皇弟妹,你现下是东宫的女主人了,可否带皇姐进去摘几个莲蓬?”
两个女孩儿搭乘同一架马车进了东宫,一道前往后殿的荷花池。两人到时,谢无恙正在湖心小亭上抚琴,一身雪白素衣,一件云纹大氅,膝上放了一个小暖炉。
“夫人。”他按止了微颤的弦,起身行礼,“沉璧。”
他的眸光落在两个女孩儿挽在一起的手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抬起来。
“好啊谢无恙,怎么不叫皇姐?”谢瑗佯怒道。
“谢沉璧,你只大我一日。”谢无恙叹了口气,“如珩唤你沉璧,我也唤你沉璧,不是一直如此么?”
姜葵逐渐意识到,初识谢瑗那日,谢瑗说谢无恙“须得叫一声皇姐”,还让姜葵“随他”一起叫,原来是随口唬她的。
“你夫人叫我皇姐,你是否应当随她一起叫?”谢瑗拉了拉姜葵,急切道,“皇弟妹,快叫皇姐。”
“皇姐。”姜葵一脸乖巧。
“乖。”谢瑗摸了摸她的头发,转头得意地望向谢无恙,“怎么样?”
谢无恙的眸光落在她摸头发的那只手上,又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轻轻屈了屈,然后低下头,叹了口气:“皇姐。”
“不错。”谢瑗满意地点头,“以后你都应当随你夫人。”
她继续道:“你宫里可还有莲蓬?你夫人应了我,带我来摘莲蓬。”
“没有了。”谢无恙摇头。
谢瑗不信。于是谢无恙拢了拢大氅,手捧着暖炉,领着两人在荷花池畔走了一圈。
秋意渐浓,荷花池上,菱荷枯折,落叶翻卷,金鱼点水,波光粼粼。阳光从天边泻落下来,勾勒出他走在前方的背影,像洒了一层暖金的边。
池里确实没有莲蓬了。谢瑗失望地走后,谢无恙忽然拉起姜葵走回湖心小亭,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锦囊,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莲子。
“谢无恙,你”姜葵瞪着他。
“噤声。”他立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间,“谢沉璧还未走远。”
他的眼神里有一瞬的狡黠笑意,很快地消失不见。
姜葵在内心挣扎了片刻,无法抵御独享新鲜莲子的诱惑,于是默默从锦囊里倒出莲子,摊开在手掌心,一颗一颗地吃起来。
吃了一阵,她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向谢无恙传话:“谢无恙,我小姑让我对你说,不要插手。”
谢无恙怔了一下:“不要插手?”
“她说:无论发生何事,都请你不要插手。”姜葵望着他,“你知道此话何解吗?”
谢无恙敛神思索了一阵,依旧茫然摇头:“不知。”
“好吧。”姜葵低下头继续吃莲子,“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罗汉,怎么会什么都知道?”谢无恙无奈地说。他几乎欲笑一声,却又迅速收敛住了。
“夫人,你慢慢吃。”他说,起身坐回琴前。
悠扬的琴音再次响起,漫漫地飘荡在灿烂的水面上。白鸟傍水,菱荷依风,一对鸳鸯在荷叶间小憩,羽翼交缠,如神仙眷侣。
湖心小亭上,白衣少年垂眸抚琴,他的身旁坐着手捧莲子的明艳少女。秋日的阳光烂漫,洒落在他们的肩头,有一种微醺的朦胧醉意,时光仿佛被无止境地拉长。
恰有一片红叶晃荡着随风飘落到少女的发间。谢无恙眸光一动,忽地探手过去,手指几乎碰到她的头顶。
“干什么?”姜葵拍开他的手。
谢无恙回答:“你头发上……落了一片叶子。”
“噢。”姜葵抬起手,在发上挥了挥。
谢无恙注视着那片红叶悠悠落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小谢:(痛苦面具)全世界都可以摸老婆的头发,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
40 ? 撑伞
◎按住他握伞的那只手。◎
天边渐亮, 微微有雨。姜葵戴着竹编斗笠,转入了长乐坊。
她已经朝谢无恙打过招呼,称自己今日会翻墙出宫。谢无恙丝毫不介意她独自离宫, 甚至亲自教她出宫的隐蔽路线, 她便懒得瞒他, 每次离开前还会同他说一声。
此时,谢无恙还在偏殿的药池里沉睡着,顾詹事正帮忙照顾着他。近日来,他仍旧时不时会昏睡一阵, 但是已经比以前醒得快了许多。
自从姜葵每日都逼着他晨起练剑、亥时回宫、准点就寝后, 所有人都注意到, 他的气色一天天地好转了,连早朝后都有大臣来贺,说恭喜皇太子得如此贤妻、实乃人生大幸。
谢无恙只得微笑拱手,想起这位贤妻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模样。
在东宫的这些日子里, 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以至于整个长安城都在传言皇太子与太子妃亲密无间、鹣鲽情深、琴瑟和鸣、恩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