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笙已清醒过来，被两个人架着帮助行走，身上打了简单的绷带包扎，他跟着白琮后面，是第二个到达的人，确定她还活着，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已毙命的刺客身上，接着视线扫到了黑漆漆的水面，那块砸破刺客头的石头应该落入水里了，岸边有些许血迹。

刺客尸体都被带走，除了驻扎的守卫，随着大批人马的离去，一切又陷入黑暗。

夜很长，很黑，尤其是见到思念的人再和他分离，黑夜变得更长，每一时刻都是煎熬。

当下最近的地方是长公主府，白琮一想到那个人就一腔复杂的怨气，可他只有先带青瑶去那儿休息。

“怎么了？”

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

青瑶清晰感知他一步步抱着自己走出山林，山路颠簸，她却知道他的胸膛坚实，步子很稳，她不会掉下去，浑身都被沾染他的气息的袍子包裹的，本该是安心的，可一路乘车入了府邸，光亮出现，明晃晃的现实光亮把她从混沌中拉回来，她又体会到钝刀割肉的折磨。

“忍下去，忍下去……”

周淮明亮温柔的眼睛似乎还在她面前，她想到他的话，一下子就浑身充满力量，就是这么奇怪的事，一下子她感觉自己快要完了，一下子她又觉得总会渡过一切再和夫君相遇的。

“冷……”

青瑶艰难出声，白琮仿佛更加爱怜，用手背触了触她的额头，不烧，但也许是长久在野外和水边受险，她冰凉的身体虽然在他的拥抱下温度回升，但她的唇色青紫，脸色惨白，整个人脱了魂一般。

白琮的爱恋不是作假，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那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恐和震怒，余光里看到她飘动衣角的时候，他的心都似乎停了一瞬。

是他疏忽了，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让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想到这次的始作俑者，白琮的眉拧起。

府邸中不见一个侍卫，他此时再见一个长公主府的人都忍不住发怒，灯光通明，白琮抱着人踏进已提起准备好的房间的时候，衣着华丽的盛装女子脸色苍白，不安跪坐一旁，听到动静，她一脸焦急之色起身，白琮看都未看他，冷冷撇下一句：“皇姐先出去吧。”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面色忧郁惆怅，“本宫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可、我、我……”

她的仓皇面孔和忘记了尊称使她看起来尤为脆弱和令人怜惜，可正是她，计划了那么狠毒的计划。

白琮没有理会，他把青瑶直接抱到后面沐浴，长公主幽幽再叹一口气，自行转身离开。

浴池旁有备好的米粥和糕点，白琮轻轻将她放入水中，她猛得一颤，目光流露出痛苦害怕之色，白琮按住她的肩头，直接也褪了衣物下去，“孤王在，孤王在……”

他越是贴近要温暖她的身体，青瑶越是感觉恐惧和抵抗，身体颤抖不止。

白琮只当时她受了惊吓，并不感到奇怪，只觉得心疼。

0098 98.他心有愧

终于，青瑶似乎适应了水温，她冰凉的肌肤在浸泡中感受到暖意，男人的大手在她披散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理顺。

白琮从没伺候过人，偶尔拽痛过青瑶一下，他不太敢动了，端来旁边的一碗米粥，“吃点东西。”

青瑶无神的双眼慢慢有了光亮，眼皮一动，视线终于落在眼前的食物上。

“慢些、慢些……”白琮扶住碗，她的手也来夺，一看到她手臂上的擦伤，白琮眼中闪过心痛和怒意。

“不急，还有。”

米粥解渴温补，白琮看她饥饿且暂无不适，又拿了米糕喂，“你的手不用动，孤来。”

白琮看她狼吞虎咽吃下，他虽是只帮忙拿着，但心里很高兴。

“咳咳……”

白琮一甩手上的残渣，顺顺她的背，“还要么？”

“水……”

青瑶的声音沙哑，几乎快发不出，白琮暗想他实在粗心，再拿了清水来，这次青瑶也不敢鲁莽，小口小口喝了，一杯水喝到底，她又再看碟子里的米糕。

白琮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种感觉好像一旦扎根就无法剔除，他现在忽然很讨厌这米糕，平平无奇，他该拿最好的东西给她的。

“吃吧。”白琮如她所愿，拿了一块递在她嘴边，这次青瑶能慢慢吃了，白琮看着他身上轻轻浅浅的伤痕和淤青，脸色渐渐变冷，青瑶无意抬眼，抿着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又很快收敛神情，脸色说得上是温柔。

青瑶的心在跳，她用委屈的、沙哑的、下一瞬就要哭出来的可怜声音说：“陛下，会为我讨回公道吗？”

白琮的脸一沉，他的眼中依然对她有爱怜，但也多了别的东西。

青瑶觉得这引来的温泉水是热的，男人身子也是滚烫的，可她分明也有什么东西变凉了，夫君也许说错了，这男人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视她，她现在也回想察觉出那蝴蝶的不对劲，还有不顾忌陈笙性命的刺客，除了长公主，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室亲情血浓于水，所以陛下是无法对自己皇姐下手的么，这些青瑶也不能点破。

“孤会保证这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青瑶的神情明显充满了失望和不信任。

白琮被这种神情激怒，她抗拒着稍微扭开头，不和他直视，白琮一下子看到她摔爬在地时擦伤的侧脸伤痕，他的一颗心奇异安定了愤怒，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上药。”

青瑶以为在这个时候他会愤怒离去，但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什么神色，而且拿起一旁摆放的药瓶。

她微微惊讶看着他，白琮极快掩饰过别扭的情绪，淡淡道：“入水疼了许久是么？先擦上面的，来。”

白琮伸出手托她的脸。

他手握着帕子和握弓时没什么不同，给她擦脸简直像研墨。

青瑶之前没哭，在他笨手笨脚碰到伤口时她忍不住泛出泪花。

“怎么了？”

白琮看看自己手里的帕子，皱着眉，不知道是否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疼……疼……”青瑶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