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她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一会儿梦到荣二娘被娘家人欺负的样子,一会儿又梦见她在书坊里意气风发,同其他铺子的老板们八面玲珑的热络着。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发现外面已经黑透。谢衡之合衣蜷缩在旁,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拉扯着她袖口的衣料。
霍娇迎着月光,安静看着谢衡之,从自己身上抽出一点薄衾,给他盖住肚子。
谢衡之睡眠浅,稍有动静便醒了。
他拧紧眉,端详了她一会儿,用胳膊撑着坐起身,去试她额上的温度,接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烧退了。”
霍娇也坐起身,愣愣摸了摸额头,刚发了汗,汗津津的,层层叠叠的薄衾落在他们腰间。
窗棱对开,穿堂风掀起天青色帐幔。
谢衡之忽然将她抱住,他抱得很紧,让霍娇几乎透不过气。可是那种窒息感,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吓死我了。”谢衡之闭上眼,喃喃地。
霍娇清醒了一些,她小心从后背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明天再陪我去一趟府衙,可以吗?”她小声问。
“好。”
第19章 折扇 这是何物。
“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几个商贩冒险私贩书籍去河中路,路上遇到歹徒,人财两空。被黑吃黑了。这案子咱们这儿都办麻木了。”
开封府里,霍娇见得还是上一回那个小吏,他说道。
霍娇提前同谢衡之讲了前因后果,自然,隐去了与兰珩相关的那部分。
谢衡之沉吟:“歹徒?”
小吏道:“是啊,不过人都死光了,也没法再找凶手。现在荣二被带回家安葬,你们还有什么质疑处吗?”
霍娇问:“我东家一直本分做生意,铺子里有稳定客源,没见她有外出的生计。近来忽然有了路子,里面会不会有隐情?”
“有隐情,那也没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现在人都死光了,”小吏一摊手:“你们要是有线索,可以来报案。”
谢衡之一直在旁听着,没有吭声。
歹徒袭击,人财两空,好熟悉的处理方式。
他想到一个人。
四年前,他与父亲一起回老家永宁镇游玩,也是一场歹徒的袭击,让父亲命丧黄泉。
而他,亦被“抛尸”在一处破旧的老宅门外,换上这张脸,用以向人证明“谢衡之”已死。
幸而霍家父女路过,死马当活马医,为他散尽千金,捡回他一条命。
谢衡之不知道的是,霍娇也一样将兰珩列为第一等的怀疑对象。
只是霍娇不想让他知道,她同他哥哥有来往。谢衡之则不敢提起当年事。
因此夫妻两各自心怀鬼胎,都默默想着心事。
小吏与谢衡之不熟,当初在开封府留下霍娇的画像,也是人托人托人,拐了好几道弯,多留一线希望。
他只大概知道对方是个年轻文臣,来找自己的女性亲属。
见霍娇心碎的梨花带雨,他有些不忍心,多透露给他们一些消息:“你们别多想,能有什么隐情?他们夫妻两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康宁书坊那点辛苦挣来的利润,全都被荣二那个赌鬼丈夫康老板挥霍一空,根本没几点家底儿。估计你东家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才走了邪路。”
霍娇自责不已,想来荣二是自知危险,给她和书坊的人留了线索。否则恐怕消失再久,也无人知晓。
但她还是后知后觉,发现得晚了。
她气势汹汹站起来。
谢衡之也随她起来:“去哪儿?”
“去找康老板,要个说法。”
走在内城的小道上,霍娇想起荣二娘子说起她家住何处时的音容笑貌,她还曾说,要带她回家玩儿。
那地方地处繁华,宅子不大,外面灰扑扑的,似乎是好多年没有修缮了。
外面吵嚷,霍娇挤上前去一看。竟然是荣二的表弟刘富斗,和一个男人方才结束一场厮打,旁边还站着几个叉腰看戏的厢军官兵。
邻居给霍娇解释:“这个康老板,娘子出去跑商死了,他一卷草席下了葬。娘家弟弟来,发现表姐尸骨未寒,他就跟妻子的丫鬟鬼混上了。”
霍娇正在心中暗暗为刘富斗叫好,发现这扭打着的两人,身边还有一个鬓发凌乱的年轻娘子,正是萱儿。
萱儿哭着查看康老板伤势:“家主……”
刘富斗被几个官差绑起来,口中还不停:“我表姐从小性子要强,大家都等着看表姐笑话,她就忍气吞声,一定要把这个家操持得体面,背后吃了多少苦,只有表姐知道。她活着时待你不错,你反而背叛她。”
萱儿羞愧地涨红脸:“活着的人总要生计,鳏夫难道还要守寡吗?”
无论如何,斗殴毕竟是不对的,何况康老板被打得头破血流,瞅着着实可怕。
官差也无意探究家长里短,此事向来民不举官不究。
他们只管问康老板:“这人说是你前表小舅子。斗殴你输了,若要告他,人我们就绑去开封府了。”
康老板抹了一把血:“那是自然。”
他恶狠狠地指着刘富斗:“等着蹲大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