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霍娇搁下笔,跟着荣二娘出来,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比较了一下,你和书坊里现有的写工师傅的字,你可能更合适。”

她手里拿着霍娇方才写的一张小报:“有位女眷让城外天清寺的方丈举荐一位抄工来家中抄经,汴梁几家大的书坊,只有我是娘子,方丈与我有过交情,便举荐我去。”

霍娇自然明白,抄经恐怕要在对方家中住上几日,荣二娘对书坊和自己不安分的夫君都放心不下。

她点头:“可以。不过很多高门女眷,都很讲究眼缘,不如我先抄一份,改日送过去,等他们定夺,也省去了双方尴尬。”

荣二娘觉得甚好:“霍娘子想的周到。”

想到不用抄那随时要被诛九族的小报,霍娇还是蛮开心的。荣二娘给她在后院搬了案几,备好了笔墨。

她闻了闻墨,竟然是贡墨龙涎油烟!

这肯定是位身份尊贵的女眷。

这一想法很快得到印证,几日后,霍娇和萱儿去送经书。

那地方靠近禁中,二人从偏门进去,在狭长的旁门走了好久。

萱儿小声道:“这院子好大啊。”

霍娇往前数了数屋脊:“少说也有七八进吧。”

前面带路的嬷嬷看见一个人影,急道:“春娘!你又想逃出来,仔细王妃又要生气。”

春娘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霍娇心里一惊,王妃?

将经书送到,嬷嬷对霍娇的经书和品貌都十分满意,后面如有需要,会着人去请。

霍娇这才放下心来,回去的路上,她问萱儿:“早说是哪个亲王家里,我就不来了,说错话了会被发卖吗?”

萱儿道:“没那么夸张,这是商王,说起来是官家的旁支,早就失势了,后人也都深居简出,无甚音讯。要不是今日入府,我还真不晓得,家中是富贵不显啊。”

本以为这几日城门严查,找到霍娇很容易。第三天了,依旧是杳无音讯。谢衡之才陡然发觉,想在百万人中寻到一个并不想见他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雪淮拿着谢衡之新画的霍娇像,啧啧赞叹:“把你娘子画得和个天仙似的,别情人眼里出西施,妨碍找人啊。”

谢衡之已经没心思同他开玩笑了。

这两日他们先是和皇城司打了招呼,跑了所有城门,均无所获。谢衡之只好同李大人告了假,专心来找霍娇。

两个不眠不休的黑夜过去,刘雪淮看了眼鬓发凌乱的谢衡之,感觉几年前他被兰家扫地出门时,也不曾如此憔悴。

刘雪淮提醒他:“先去看看养济院。”

谢衡之捏着额头,缓缓点了头。

方才,养济院的人来同刘雪淮说,有位年轻女子,衣着同描述相似。

养济院是京中暂时收容乞儿的地方,环境算不上好。

院中的嬷嬷看见殿前司的刘虞侯,带着一个文官模样的青年男子进来,有些犹豫地上前道:“刘大人是要查案吗?这女子情绪有些……”

刘雪淮摆摆手,示意无需多问,嬷嬷便将女子带来。

那女子果然一身月白衣裙,面容清秀,头发还好好梳了个髻,跟在嬷嬷身后。

直面这张脸,谢衡之悬着的心提起又落下,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女子一双眼不正常的转动,手指也重复着搓动的动作,一看就是个傻子。

刚要转身离开,那女子忽然道:“魏郎,你来看我了吗?”

谢衡之迈上门槛的那只脚放下来,他扭过头去看她:“我不是你的魏郎。”

女子蹲下来,蹙着眉,很可怜:“是不是我不认得字,叫你看轻了。”

她苦恼地:“一有别人在,你就说我不是你娘子。”

谢衡之衣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在刘雪淮诧异地目光中,他慢慢走过去,看着这张素未谋面的脸,那张脸仿佛与另一个人重合。

他咬着牙,试图为自己解释:“他这么说,会不会是有苦衷?”

女子忽然捂着嘴,尖声笑起来:“你说的对,我就知道魏郎有他的难处。”

她笑了一会儿,听得嬷嬷和刘雪淮都毛骨悚然,蓦地又道:“那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呢。把我休了,娶了一个好漂亮的女人,他还说我是毒妇。”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瘫坐在地上,边哭边锤地面,养济院里的小乞丐们都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刘雪淮看不下去了,拉谢衡之:“走吧,咱给嬷嬷留点银子,别和她啰嗦了。一个倒霉的疯女人,怪吓人的。”

谢衡之却没走,他蹲在她面前,同她对视。

他想,霍娇与这人到底不一样。觉得未受到重视和优待,她便立刻会走,绝不拖泥带水。她做得很对。

“你的魏郎不会来了,”他说:“我刚才说错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苦衷,只有自私自利的借口。”

疯女人停下了捶地动作,她好像没听懂,盯着谢衡之看了好久。

突然,她五指爪聚,向对面的男人挥舞,谢衡之匆忙避开,下巴上还是被挠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刘雪淮和嬷嬷一起上前按住她。

谢衡之退到一边,神色晦暗不明,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