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娇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头?发乱蓬蓬的?坐起来?,熟悉的?背影坐在不远处案前?看书。
听见?响动,谢衡之撩开帐幔,温声道:“你醒了,山药粥温在锅里,我端来?给你喝。”
霍娇用被角遮住身上的?痕迹,一张口?,嗓子是哑的?。
她不看谢衡之,有?些倔强:“我又没病,喝什么温粥。我要吃红烧肉,捆着草绳的?,甜甜的?那种。”
谢衡之千依百顺:“放心,红烧肉也温着的?。”
他要给她穿衣,被她红着脸躲开:”我自己穿…这衣裳,会敞着脖子,你让人给我换一件斜襟短衫。”
谢衡之出去拿,回来?霍娇却将那件她嫌弃的?敞脖子短衫百褶裙换上了。
二人面面相觑,他才想起昨晚用力咬的是她后颈。那里倒是看不出。
谢衡之笑她:“说好的老夫老妻呢?”
用了饭菜,谢衡之抱着她说是睡觉,又要了一回。他像是得了一件珍宝,又像将她当?做新奇的?玩意儿来?摆弄,霍娇羞耻的?抬不起头?来?。
再?醒来?已经翌日中午。平安从皇城司回来?,牵着大?黑狗道:“谢大?人去官署了。对了,林虞侯说让黑子留在井冰务,官署里正缺这么伶俐的?小家伙。”
霍娇摸摸狗头?:“也是吃上皇粮了。”
平安乐道:“红绸喜字我都买了,娘子要不要来?看着挂?”
霍娇道:“小事?,你们自?己挂得开心便是,我要去趟书坊。”
书坊里前?些日子,招了个新的?写?工师傅,师傅虽说科考不行,但读过不少闲书,颇爱舞文?弄墨,写?夸张离奇的?小报。
霍娇几次读完,都觉得不改改,自?己随时要被开封府抓进去。
她冲师傅招手:“我这里有?个故事?,你看看改一改,编个话本子。酬劳在每月月钱之外,再?给你这个数。”
师傅眼睛亮了,都不问要写?什么,连连答应:“写?,我能写?!”
霍娇美美开口?:“这个故事?,叫“九域守令图”。你就这么写?,传说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在家排行第二,人称荣二娘子……”
“哎……”师傅一听这个俗套的?开头?,便连连摇头?道:“东家不如将原本的?故事?告诉我,我按着近来?市面上时新的?讲述手法来?润色。近来?卖得最好的?,是悬念丛生的?志怪话本……”
霍娇看四下?无?人,决定先吓唬他:“说也不是不能说,但我怕传出去,师傅您人头?不保。”
师傅道:“东家,那您将故事?改成前?朝故事?,都是百年前?的?事?,还能牵连到咱们头?上。”
霍娇觉得有?道理:“百年前?,一个读书人捡到一本书,名叫九域守令图。凭这本书,他扳倒了当?朝皇后,边境大?将军,河中路节度使和富甲一方?的?南方?墨商。”
她将故事?娓娓道来?,两人说得口?干,萱儿捧茶到了:“东家,陈师傅,喝点茶。”
陈师傅接过茶,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但我还有?一点不明。这舆图,的?确是墨商安排印制,又在河中路发现,这掌管河中路的?节度使自?然跑不掉。但舆图不语,如何能证明它是从京畿流出,与皇后扯上关系呢?照理说舆图这样的?运输路线,是九曲十八弯,很不合理啊。”
萱儿插嘴道:“舆图想从歙州运往西捶,最近的?路程,应当?是从宁州进入河东路。但私贩这张图是重罪,宁州地方?官是个硬骨头?,这条路走不通。墨商上面的?人,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只能由几个打通关系的?州县,先将舆图送到势力范围内的?京郊,再?想法子夹带去河中路。”
师傅看着她们,霍娇道:“夹带这张图的?商贩之一,名叫荣二娘子。她良心不安,故而给自?己最信得过的?婢女,留了一份样本。并在舆图中留下?一张字条。这字条本该烧掉,上面写?明这趟行程的?交接人,也注明终点,是河中路。”
霍娇道:“嗯,我已经交给皇城司保管,不过当?初康老?板不是将二娘子留在钱庄给你的?嫁妆都抢走,这本书如何逃过一劫?”
萱儿道:“二娘子谨慎,将夹带舆图的?杜工部集,塞在一整套全唐诗内,看起来?沉重,康老?板嫌变现费事?,没来?得及取出。”
霍娇点头?:“等这件事?清算完了,你也自?由了,今后打算如何?纸坊的?活毕竟辛苦,要不要还让你回书坊,这里很多?熟悉的?老?师傅都在。”
“谢谢娘子将奴家留在纸坊,书坊的?熟人多?,奴拉不下?脸再?回来?,”萱儿道:“剩下?的?空闲,就去给二娘子守墓,奴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念想了。”
晚膳孙管事?又做了羊羹,霍娇捧着碗,谢衡之给她夹菜,她突然说:“婚礼主家,要不要放在书坊附近那个小宅子?”
“可以,你喜欢那里?”
“嗯,那里有?竹子,还有?……”
有?一段甜蜜的?生活。
霍娇有?点不好意思,转移了话题:“小孙的?羊羹过几日也吃不上喽,素素想把他借走,给太妃办宫宴。”
小孙急得结巴更厉害了:“又,又不不是,回回不来?。婚,婚那日……主,主厨……”
谢衡之笑道:“好了,就别逗他了,看人家急的?。”
*
眼看婚期一天天近了,虽说霍娇嘴上不重视,府中上下?还是忙得团团转。平安两头?跑,明显有?点力不从心。还好刘夫人和素素隔三差五就来?帮忙,两人还带着孩子,霍娇每次都备好一堆果脯饮子。
霍老?板本来?外地铺货的?,也赶回来?了。
女婿不想委屈女儿,要补婚礼,自?然是好事?。但他也有?担忧:“乖闺女,不是我不信任女婿,只是慕瓴已经身居高位,入赘我们小门小户,我都担心他不乐意。如今他可是天潢贵胄,咱们霍家又没有?金山银山要继承……改成正常嫁娶,我亦没有?意见?。你们不要为此事?有?龃龉啊……”
霍娇笑道:“阿耶,这可真是你多?虑了。慕瓴一心只想要个家。叫你一声阿耶,你应着便是。另外,他这么做,同官家也更好相处。”
霍老?板也不知女儿是宽慰他,还是真心话。不过近来?女儿女婿身份金贵,他在生意场上更吃得开了,颇有?大?器晚成的?意思。
“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好,我也不懂。不管怎么说,要不是闺女来?汴梁,我还发现不了,自?己还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霍娇捂着嘴笑:“那当?然,阿耶可是将来?的?汴梁首富。”
霍老?板被吹嘘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先走啦,两处宅院要布置,家中又没有?女性长辈,我都要盯着些。”
晚上霍娇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谢衡之:“你的?身世已经公?开,官家也说让你改名,你应当?叫兰慕瓴,还是赵慕瓴呢?”
谢衡之道:“兰慕瓴吧,也算是避讳皇家姓氏。”
霍娇拨着算盘:“那婚书还得重新重写?一份,再?去开封府入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