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宁刚醒,正打算梳妆打扮前往罗府,还未出客栈的门,便听闻了这个噩耗,只得失落又惊异地感叹这几日自己的运气怎么这样差?
沈昱则对这案子十分好奇,据街坊传言,就在昨夜有人听见罗府内有狐频频鸣叫,时而凄凉哀转,时而妖娆妩媚,似乎在吸引着什么?
接着,罗画师被狐仙上身而死的谣言四起,在一日间就传遍了街头小巷。
就连街上戏耍的孩童也编起了歌谣。“画师罗,年少名。不得意,千金停。狐仙酒,一杯灵。东山起,宴宾庆。赤狐鸣,来索命,问究竟......”
“街坊们都说罗画师死后相貌诡异如狐,必定是招惹了狐狸大仙上身所致,一定是他没还愿,犯了忌讳。”方宁与沈昱一道前往官府查看案情,她听了一耳朵小儿的歌谣,不由得好奇,“师兄也相信这说法吗“虽没亲眼看见,倒是昨夜确实听了一晚上的狐鸣。”沈昱长叹一声,愁着脸回答,眼神飘忽,似回忆。
方宁想起了几日前在郊外驿站的事,笑道:“没想到师兄失眠竟然是为了这个。不过师兄与我毕竟初来乍到,其中蹊跷尚且不清,且看县令如何彻查此案吧。”
与达官显贵们交好的罗画师的死终归是件大事,何况是如此离奇的死状。衙役们很快敲着棍子升了堂,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将衙门内外挤满。
方宁和沈昱混在人群中,见堂上吉荣县令一不派
遣衙役前去罗府搜查,二不仔细命仵作验尸查看死因,只是拉了几个见了罗画师死状的下人过来问了他们的话,便觉得此案乃罗画师夜间醉酒,得了马上风而死。
方宁嗤之以鼻,“这县令与我此前接触的官吏如出一辙的昏聩无能。”眼看案子要匆匆了结,方宁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决心要逼得县令将案子查明白。
她听一旁的大娘嘀咕着“怎么这么快就完了”,心知来了机会,立马悄悄来到大娘身边,假装不经意地撺掇起来,学者当地的方言,道:“我听说昨夜罗府有狐狸闹得可凶哩。可不敢再喝那跃仙酒楼的狐仙酒了。我听说呀,狐仙报复,有时候可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无辜与否。惹急了,它们会拉着更多人陪葬呢。罗画师一夜费了那么多狐仙酒,说不定真是因为这个招惹上了山里的狐妖,那咱们县里说不准要倒大霉了!”
听方宁这么说,旁边立马有人附和起来。
“对呀,这跃仙酒楼的狐仙酒可玄乎了,我上回喝了险些就被狐仙给带走了呢!”
“县太爷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绝对不能让狐妖殃及无辜呀。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多鬼神怪谈。说的就和真的一样。你们是亲眼见过狐妖杀人了还是怎么着?捕风捉影,扰乱视听。”县令不耐烦的敲着惊堂木,让众人息声。
沈昱缩在人群中捏着鼻子,变音喊:“还望县太爷彻查此案!搞清楚到底是何死因,让百姓们安心生活,不然整日疑神疑鬼,更容易出乱子。”众人们议论纷纷,越说越真,越说越信,到了最后,竟然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人在衙门口,嘴里一齐都喊着:“还请县太爷为我们做主!”
县令见此状,又听了手底下人添油加醋的回话,果真被这流言给吓到,想来他本人也喝了不少跃仙酒楼的狐仙酒。
就在他抓耳挠腮,一筹莫展之际,方宁与沈昱,同一旁的人闲聊得知了这县令的来头,原来位姚大人天资愚笨,不惑之年才得了个县令的位置,虽然德政仁厚,宽待百姓,却也是个不知如何断案的庸才。
方宁、沈昱两人心里有了底,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沈昱从人群中走出,对着县令朗声道:“钦天监主薄沈昱,见过姚县令!”
第21章
迷雾
沈昱的话让满堂皆静。
姚县令惊诧不已,不由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量着堂外偏偏而立的年轻人。
钦天监主薄虽是与县令相同的七品官职,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且所在部司乃国之重职,一个地方小官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见沈昱仪表堂堂,英气勃勃,听报号便知绝非遭到贬谪之辈,京官在外地游走,想必身负公事,不可小觑。
姚县令心中暗自忖度,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强作镇定高声喝道:
“口说无凭,阁下可有信物佐证?”他想,虽说气质不错,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呀,万一有人故意冒充,那可就糟了。
“这是天子亲赐印绶,大人不妨一观。”
沈昱仪态端庄,未有半分失礼,从袖中取出印绶放至面前衙役呈过来的小案上。
衙役将小案递与堂上的姚县令。
只见铜印方正,款文体势秀逸,笔意精致,确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官印,没有作假。
一旁年纪尚轻的县丞也探过头来,悄悄附耳在姚县令旁:
“大人,卑职听闻先前荆州沭阳县主簿、扬州司理参军沈昱沈大人,年少荫补入仕,在职时开垦良田、兴修水利,因治理沭水颇有功绩,得上赏识,后调回京,编校昭文书籍,任钦天监主薄一职!想来堂下站着的正是这位沈大人呢!”
姚县令原先还稍有迟疑,如今见了这枚官印,又听了县丞这么一说,顿时又惊又喜,立马站起来急急往堂下迎去。
“久仰沈大人大名,不知大人前来,本官实在是有失远迎。”
沈昱面带微笑地收了官印,与姚县令互相见了一礼,便将话题转到来意:
“哪里哪里,沈某年少识浅,不过是有祖辈荫庇,而今幸蒙天子厚待,得与师妹游历四方,还望大人多多担待。不过,方才我见姚大人在堂上愁眉不展,不知可是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遇了什么难事?”
“沈大人何需如此生分,你我兄弟相称就好,”姚县令见他有意相助,自是大喜,连忙将他请到上座,“此事说来也是惭愧,愚兄自知探案手段平庸,而这案子又是狐鸣又是酒的,不知哪里生的这般奇怪!要我说,这罗画师啊左右不过是上了岁数,饮酒过度害了病死的,那些狐啊妖啊的谣言指不定都是府里为了遮掩脸面才传出来的。”
姚县令命底下退了堂,言明择日再判,保证定会有个结果。
众人遣散。姚县令把方宁、沈昱领到屋里,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说着自觉不错的过程、结论。
方宁听着他讲,只觉这人笨得好笑。
“狐妖的流言确实像有心人为了遮掩什么而故意放出。但罗画师的死,在下不觉得是一场见不得人的意外。姚兄平日公务繁忙,要处理的案子颇多,我知您不想错判任何一桩,心系百姓,但无暇分身,不如就让沈某来代劳,也算为姚兄分忧。”
沈昱打的一手好官腔,面对着至少年长自己二十来岁的姚县令面不改色地表演,既照顾了姚县令的脸面,又说了自己的诉求,让方宁在一旁不禁感叹不愧是从官场摸滚打爬上来的老油条了。
姚县令喜不自胜,马上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二人,吩咐手下的衙役卒吏,在此案的查证上,全听沈昱和方宁二人意思,随即安排好了招待两人的侍从,就以年事已高为由告辞回房休息了。
得了姚县令的允许,方宁两人即刻带着人马动身前往罗府一探究竟。
罗府里上上下下都挂了白布,一股肃杀悲哀之气。
灵堂中央放着罗画师蒙着白布的尸体,微风阵阵,撩的白布偶有起伏,平添几分诡秘的遐想。
灵堂门口堵满了人,一位身披缟素的中年妇人哭哭啼啼地拦在门口,不论官府的官吏和仵作在一旁如何劝说,也不愿意放人进去。
方宁、沈昱直接带着衙役、仵作,先前往罗画师死亡的第一现场卧房,内外观察了一圈,回到灵堂,仍见罗夫人不依不饶。
“罗夫人,官府的人已经来了,既然想要知道您夫君的死因,怎么能不让我们验视罗画师的尸体而独自一人守着呢?”那仵作模样看着还算年轻,耐着性子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