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是我让管家去的。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来吧,试试。莫要耽误时间。”沈昱摇摇头,抬手做了个请进屋的姿势。

暮冬的风,似冰刃般割着窗棂,屋内烛火摇曳,方宁与沈昱并肩而坐,桌上一尊古朴香炉,青烟袅袅升腾,点燃的正是那根神仙香。

方宁眉眼间满是期待,轻嗅着那股幽芳,朱唇微启:“师兄,这神仙香的味道果真奇妙,闻之令人心畅,只是……”

沈昱则剑眉微蹙,接道:“只是没其他感觉了吧。不见神仙降临,也未生出那传闻中翩然起舞的冲动。”

方宁凑近香炉旁,凝视着那徐徐飘散的青烟,喃喃道:“莫不是我们点燃的法子有误?听闻这神仙香,点燃之法极为讲究。”

沈昱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师妹所言极是,我曾听闻,有人将香灰收集,以清泉泡之,饮下后便能得神仙启示。”

方宁眼眸一亮,却又带着几分犹豫:“这……能行吗?万一香灰有毒,可如何是好?”

沈昱拍了拍胸脯,神色笃定:“师妹放心,我既敢说,便有把握。为求仙缘,些许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再者,我已派人去请师叔前来,若我们俩中招,师叔会救我们的。”

说罢,便要伸手去取香炉中的香灰。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寒风裹挟着细微的雪花涌入。

两人皆是一惊。

回头望去,只见邵夫子身着素袍,面色阴沉如墨,“你们胆子可真大,不能等我来了在做吗?你们知道这里面都加了什么吗?”

方宁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沈昱陪笑道:“师叔,这不正好您来了。我们就安心了。诸多传闻,都说这神仙香能助人得见神仙,求得仙缘……”

邵夫子大步走进屋内,目光扫过桌上的香炉和两人手中的器具,冷哼一声:“探寻奥秘?不顾常理,贸然行事,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听说过吗?若神仙真能如此轻易得见,这世间岂不是早已仙人满布?”

邵夫子走到香炉前,看着那还未散尽的青烟,拂袖散去,“幸好我及时赶来,不然喝了香灰水,对身体百害无益。这面含有五石散和罂粟花,极易成瘾,闻多了更会产生幻觉,至于其他的成分我还不知,一时半会搞不清,需要多些香来研究。我前几日查到“换脸术”和“神仙香”这类东西,在五百年前南野王研究的邪术笔记中提及。不知道那帮人是如何得到。”

“南野王?《步天歌》中有他的墓地记载。”方宁神色一凛,目光咄咄,语气冷硬,“该不会又是秘考队干的吧?”

窗外,雪渐渐停了,一缕光透过云层,洒在屋内,照亮了三人的身影。

方宁与沈昱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将背后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哪怕前方荆棘密布,也将义无反顾的决心。

第124章

奸细

晨起,冬夜里蓄满的雪水还未完全消融,在方宁门外的石阶上冻上一层薄冰,惹得经过此地的胖鸟不经意滑了个跟头。

方宁惰懒地坐在自家的亭台下,瞧着这一幕,嘴角略带惬意地上扬。

然须臾之间,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此刻安宁。

“方大人,有怪事发生,请您斟辨。”六扇门分派到自己队伍里的下属,快步流星的闯进方宁的视线,结果没注意地上结的冰,一不小心,踉跄着一路滑跪到方宁面前时,行了个拜礼,顺便惊飞了胖鸟。

“我二人的官职相差不远,无需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吧。”方宁噗嗤一笑,看清来人是六扇门中年纪最小的孙其,抬手虚扶了扶,递了杯热茶给其暖暖手,遂正经问:“究竟什么怪事,让你如此着急?”

孙其拍拍官袍,肃道:“我家祖坟被人刨了,祖先尸骨不翼而飞。家中长辈觉得是闹鬼了,非要请道士做法,闹得沸沸扬扬。但我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想起方大人探案本事高绝,希望您能到我府上查查。”

方宁挑挑眉,追问道:“你家近日是否有得罪旁人?或许是报复呢。”

孙其摇头,认真道:“我虽年轻气盛,但好歹做了官差,为人处事都有分寸,家中亲眷就更不可能了。我家住在城郊的土坡上,除了每月采买的日子,少不与旁人交流,几乎没机会得罪人。”

方宁默然,想了想也觉得孙其这话倒是没错 ,但眼下正是追查神仙香的节骨眼儿,何况是往返孙其的家,确实得一天时间,她实在不想因小废大。

想罢,她拍拍孙其肩膀,道:“这事儿先由开封府的人去查探一番,若还是没有头绪,我便随你亲自回一趟家中可好?我这还在等同僚的消息,当下神仙香一案刻不容缓啊。”

孙其知道轻重,要了方宁的承诺,便也不再纠缠,立刻拜辞。

方宁望着孙其的背影无奈一叹,转身对着庭院的月洞门前的另一身影,懒散道:“别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这劳碌命,只能偷半个时辰的闲,该去查案咯。”

来人正是六扇门另一同僚曲邺。

曲邺一看就是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眼圈再往下一寸,就要到两腮了。

只听他憨正道:“方大人,属下根据昨夜您给出的信息,终于查到交易罂粟花的地点了。”

方宁想起昨夜与沈昱差点中了神仙香的迷魂术后,一阵后怕,索性趁着曲邺还在值班,叫他前来商议,谁承想这哥们太过老实,真一夜未眠,寻了满城找到了藏有罂粟花的店铺。

“你如今瞧着,像是被上司打压到耗尽阳气的下属。年轻人,切记,工作事大,命最重要。”方宁好意提醒,翻开曲邺为她勾出店铺位置的手纸时,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曲邺很有眼力劲的为方宁一一解释,“按方大人所言,五石散好找,罂粟花难寻,我特意找了提炼罂粟作药的源头,汴京城里所有药贩买罂粟,都是从一家农田采购。我装作求药的病人,到那些药贩店铺,却见药铺的医者大多都用花瓣与罂粟籽入药,只有一家名叫‘极乐庄’的铺子,用的是一种白色乳汁入药。我不敢亲自尝试,就将它带给大人瞧瞧。另外,我察觉到他们的乳汁似乎库存不够,所以不愿相卖与我,还是我出了高价才换来的。”

方宁接过曲邺给的药方,凑到鼻尖一闻,神色陡然冷峻,“就是这家药坊。师叔说过,罂粟本无毒,而且是良药,真正能使人致幻的是它雌蕊中发育而成的蒴果汁液,长久吸食,能让人成瘾,大多医者在采购罂粟时,就会提前将其摘除。这家药庄,绝不简单。”

曲邺一拍桌案,一扫整夜疲惫,眼瞪如铃,“既是如此,属下立刻去抓住那药坊管事,审问一番。”

方宁被曲邺的敬业深深折服,抬手叫住他,“你且慢,不可匆忙行事。既按你所说,他们的蒴果汁液告罄,那一定会加急采买,先去罂粟的农庄观察一番,再做打算也不迟。”

曲邺点头,跟在方宁身后,提步就要往门外走,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方宁瞧着曲邺这工作的劲头,恍然明白皇上为何当初要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

无疑是在她身边装了个憨厚老实,既能办事,又能监督的眼线啊。

她一边默默感概帝王之术,一边跟着曲邺的指引,往汴京城郊走。

二人出了城门,往西走了二十里路,接着又翻了一整座山头。

方宁不由起疑,“当真整个汴京城中,能供应罂粟花的农庄,只有这一家?花草昂贵,若只有这一家农庄,这一路运输费、人力费就够高昂的了,我刚才在山脚下,都见到几处很适宜养花且搬运方便的空地,就没有农家寻找到商机?”

曲邺点头,“属下认真探查过,一年前汴京城还有三家农庄能买到罂粟花,也不知怎的,下了场雨,另两家农庄的田里从此再长不出任何花草,生意没落后,也就远离京城了。”

方宁不语,只是催马更快了些,直到绕过一座三丈高的小土坡时,瞧见村外几块木篱搭起的牌板上写着“孙家村”时,骤然停步,问向曲邺,“孙其的家,是否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