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苍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了上来。
他静静垂眼片刻,忽然道:“反抗……倘若这?果真是国主的意思,阑儿,你又能如何?反抗?”
“举城之力,与朱雀使为敌么?”
“亦或是率苍氏一族揭竿而起?”
“一旦被定了谋逆之罪,国主一声令下,大军压境,一族覆灭只在顷刻之间?。朔城军民向来爱戴苍家?,若聚众追随,亦不能免灾。”
“难道彼时死?的人,就比抗击兽灾要少吗?”
苍凌阑只觉得喉头发苦,艰难道:“也?不一定非要明面上撕破脸。”
苍简闭目摇头:“朔城连一个七阶御兽师都没有。四阶以上的御兽师,加起来不一定能数出十个人,连跟对方周旋都困难。”
苍凌阑默然。
“阑儿,小叔方才对两?位长老所言,并?非诓骗。此地乃朱烈的国境,朔城为朱烈戍边,于情于理,国主都不可能看着朔城城破,也?不可能放任兽潮长驱直入。”
“所以,纵有些许牺牲……”
苍简吐字越来越慢,越来越艰涩,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
他何?曾不知,自己口中一句“些许”,落到某个人头上,便是与世长辞,徒留身后哭声断肠。
最终,还是只有雨声淅沥落着。
苍凌阑静默了片刻,眼神闪烁,开口欲言。不料苍简忽然用力,伸手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她忽地张大眼眸,隔着湿濡的衣衫,她感到小叔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阑儿,好?孩子。”
但苍简的声音依旧平和,只是神态有些哀伤。
他摸着女孩冰冷湿透的黑发,说:“答应小叔,不要去做傻事。”
“你要离开这?儿。飞得远远的,不要回头看。”
“就像。”苍凌阑突然开口。
“十年前的叛逃者那样?”
“……!”苍简猛地失声。
他像是被当头一棒,面色苍白?地怔在原地。
苍凌阑后退一步,从男人的怀抱中走?出。这?一退就退到了屋檐的边沿,有细细的雨被风吹进来,淋在她本就湿了的黑衣上。
“十年了。”她说,“我好?像从未直白?地问过小叔,阿爹为何?叛逃。因为你脸上就写了副肯定不会说的样子。”
“但……阑儿不是他。我不要学他那样。”
“小叔,”黑衣少女神色清明,字字沉静,“我不可能这?样走?。”
这?是白?日里,她在酒馆对那店家?邱鹰说的话。
纵使此刻,所直面的敌人早已与预想之中天差地别。可在她嘴里,连腔调都不变一个。
苍简定定看她许久,喉结动了动:“那,你就有可能死?,并?且是带着你的战兽一起。”
“小叔曾对你说过,世间?安得双全法?。阑儿,你不想走?出去了吗?你的决心呢?”
那日初遇时
斗兽试第五日, 阴雨。
因着天气?恶劣,苍家斗兽场的看台上,一早便搭上了避雨的棚子。
韩童一如既往地端正了衣衫发冠出门, 赶来落座时发现苍简今日来得早,似已坐在那里颇久了,被雨棚那淡淡的阴影笼了大半个身子。
韩童惯例地想向这位苍家主打个招呼,一瞧却吓了一跳。
“家主怎么气?色这样难看, 可是昨日没休息好?”
苍简转过头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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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笑道:“唉,叫王使见笑了。家中临时一些要务需得处理, 昨夜确是没睡好。”
他虽面色泛白,眼下略见乌青,仪态倒是文雅如常。韩童也没多想?, 只?唏嘘了两句辛苦。
冷雨浇不灭的,是擂台下那些少年们的斗志。
他们有的撑着纸伞, 有的嫌麻烦,就干脆头上顶个大箬笠再披件蓑衣,三?三?两两和伙伴聚在一起?,热血沸腾地回味着昨天的斗兽。
“昨日那一场呀, 爽极了!我昨儿个的梦里都是对?战呢。”
“对?对?, 三?阶羽蜥对?上三?阶蓝雾仙雀, 大招对?轰起?来, 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要说?惊心动魄, 还得看浪花伞和小梦仔围攻盾爪的时候,我看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殷云哥太可惜了, 少一只?战兽的差距,果然还是难以弥补……”
“惜败, 惜败。”
“瑶小姐不也是两只?战兽都被打下去了,最后靠小梦仔的金电轮险胜一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