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那术士要的,根本不是平息灾祸,而是要炼制一个受他操控的‘山鬼’。”
“傩戏,本是我们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用来祈福、驱邪、与自然沟通的仪式。面具,是请神上身,舞蹈,是模仿天地万物的运行。”他走到一张长案前,掀开上面盖着的厚重麻布。
一排排古朴的面具,静静陈列。它们的神态各异,有威严的天神,有慈悲的菩萨,有狰狞的鬼怪,也有滑稽的土地。
每一张面具,都刻满了时光的痕迹,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真正的傩,不是打打杀杀,是‘和解’。”秦爷拿起一张白须长眉,面容和善的老者面具。“这是开山始祖,他的舞,是告诉山神,我们是这里的子民,不是敌人。”
他又拿起一张青面獠牙,怒目圆睁的面具。“这是将军,他的舞,是震慑那些不愿和解的孤魂野鬼,将他们驱赶出村子的范围,而不是赶尽杀绝。”
“周阿水,他偷走了傩戏的‘形’,却用怨恨,扭曲了它的‘神’。他把请神,变成了养鬼。”
季宴修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那些面具,第一次,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文化与历史。
余清歌走到自己那张雕了一半的将军面具前。木胚上的线条,威严初显,却还缺了点睛之笔。
“余老师。”秦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周阿水虽灭,但山的怨气未平。村子欠他的,也需要偿还。”
“我想,请您……完成这最后一场,真正的傩祭。”
“用这场祭典,告诉山神,告诉那些逝去的魂灵,我们错了。也告诉他们,是时候,放下了。”
余清歌拿起刻刀,入手冰凉。脑海中,关于傩戏的记忆,无比清晰。那不只是技艺,更是一种信念的传承。
“好。”余清歌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季宴修走到她身边,拿起自己那块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木胚,又取了一把新的刻刀。
他的动作依旧笨拙,神情却异常专注。
“我帮你。”
窗外,山风拂过,带来了草木的清香。一场跨越百年的恩怨,即将以最古老,也最庄严的方式,画上句点。
第160章 非遗傩戏(4)
为了完成一场完美又盛大的傩戏表演,余清歌,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还有秦爷,大家连着三天都连轴转,为此做着准备。
空气中,樟木的辛香、矿物颜料的土腥、汗水的微咸,混杂成一种专注而疲惫的气味。
这里没有明星,只有传承非遗文化的学徒。
余清歌的刻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木屑如雪,在她指尖下卷曲、飘落。
一张威严悲悯的将军面相,从混沌的木纹中,挣脱出来。
季宴修坐在她身侧,笨拙地模仿。
他的刀法生涩,几次险些见红。但他没有停,一下,又一下。
秦爷耐心的教着他们每一个人。
步伐,鼓点,以及如何用身体去和天地对话。
“心要静,气要沉,你们不是在跳舞,是在请神。”
老张和剧组的人,早已没了拍摄的嬉闹。
他们搬运道具,调试灯光,脚步都放得很轻。
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场域中,属于神明的肃静与庄严。
第二天深夜,季宴修看见余清歌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已经连续雕刻了十几个小时。
他递过一杯温水,她没有接。
只是抬眼,那双狐狸眼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快好了。”
季宴修的心,被那眼神刺得一痛。
他拿起一块软布,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一道红漆。
余清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面具雕刻好,剩下的就是傩舞的学习和准备。
傩舞的动作要求极严苛,因为它不光是舞蹈,更是寄托和期盼。
女傩起舞,祈福禳灾,消难纳吉。
第十日黄昏,最后的颜料落下。
长案上,一排崭新的傩面,静静陈列。
将军怒目,判官威严,小鬼滑稽,山神慈悲。
每一张脸,都仿佛在呼吸。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丝绒,笼罩了山村。
祠堂内外,火把燃起,将一切都染上温暖的橘黄。
直播间,在停播十天后,重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