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他那颗狂乱的心跳,正在逐渐平复。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娇羞,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很意外?”她伸手,用指腹,轻轻蹭过他苍白的嘴唇,“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季宴修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从不说废话。”余清歌收回手,坐直身体,重新系好安全带。

车内的空间,骤然变得宽敞,却也更加空洞。

她偏头,看着前方黑暗的墙壁,声音平淡得像在解释一道公式。

“你身上的至阳之血,能压制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我身上的秩序之力,能安抚你看见鬼魂的恐惧。”

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那双狐狸眼,像最精密的仪器,剖析着他的灵魂。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解药,也是唯一的毒药。季宴修,你告诉我,这种纠缠,算不算喜欢?”

季宴修的身体,狠狠一震。

原来是这样。

她所谓的“喜欢”,不是世俗男女的情爱,而是一种,基于生存需求的,冷酷的捆绑。

这解释,比一句突兀的“我爱你”,更让他信服,也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疯子。”他终于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却再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厌恶。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

“我们都是。”余清歌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现在,疯子先生,能开车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吗?”

季宴修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她身上清冷气息与焦糊味道的空气,涌入肺里。

他没有再颤抖。而是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无声地滑出车库,汇入深夜空旷的街道。

车内,一路无言。

只有导航机械的女声,在汇报着前路。

直到车子停在余清歌的公寓楼下,季宴修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紧绷。“傅云升,会怎么样?”

“疯了。”余清歌解开安全带,“就算能治好,这辈子,也会活在无穷无尽的恐惧里。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些保镖呢?”

“会把今晚的事,当成一场由药物引起的,集体致幻。”余清歌推开车门,“有钱人的世界,没什么,是不能被掩盖的。”

她下了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绕到驾驶座的车窗旁,弯下腰,看着车里的男人。“季宴修。”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看她。

“今晚,谢谢你。”

季宴修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我什么都没做。”

“不。”余清歌摇摇头,那双狐狸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你把手给了我。”

“那是你今晚,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

说完,她直起身,转身走向公寓大门。

季宴修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冰冷的门后。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只,被她覆过的,已经不再颤抖的手。

掌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冰凉。

勇敢?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只是,怕得不敢松手而已。

嗡嗡嗡。

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助理”两个字。

季宴修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助理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开。

“哥!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蜃楼’出事了!傅云升当场疯了,现在上了热搜,词条都黑了!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我在。”季宴修的声音,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死寂。

助理大概是被他这过于平静的语气,给惊到了。“你,你没事吧?我听说现场跟炸了一样,还有人说,说闹鬼……”

“没有鬼。”季宴修打断她,视线落在公寓二楼,那个刚刚亮起灯的窗口,“只是,一个谎言,被戳穿了而已。”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副驾上。

那个位置,还残留着余清歌的味道。

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眼。“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她的话,像一句咒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是聚光灯,是剧本,是那间一尘不染的,安全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