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歪头看?她,总觉得她和陆清不太像,江思雨纯善过头了。
她的责任心?太强,无法完成自我救赎。她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不断坠落,被肮脏的泥淖吞噬。被自己的责任心?拉扯,没办法释怀,只会一步步走向自毁。
也可能是,倘若陆清没有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脱离了她的折磨,或许仍会偏执,却不至于?达到,之前?那样半疯半癫的可怜模样。
沈曦照从芥子囊内拿出那条新?剑穗,抬手递给她。
江思雨沉默着,伸手来接,沈曦照的手却退了一段距离,指向她的旧剑穗,微笑道:“师姐,我们?交换。”
江思雨顿了顿,慢慢伸手,将佩剑横转过来,小心?翼翼去解上面的剑穗。
母亲大?概误会了沈曦照的意?思,帮她死死缠住寇迎夏。寇迎夏脱不开身,无法阻拦,厉喝道:“江思雨!不能给她!”
声音遥遥传来,江思雨往那边看?了眼,心?绪翻涌,沉默不语,继续手头动作?。
沈曦照看?到她的手在发抖,几次找不准位置。一个简单动作?,反复重复了很多遍。对剑修而言,这种情况简直是要命的疏漏。
她平静问:“师姐怎么不问,为什么。”
“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江思雨终于?解下剑穗,在手上晃了晃,端详它的模样,苍白脸上甚至浮现出淡淡笑意?。
“仔细想了想,反正?要死,能死在你手里,反而更好。”
她甚至有些?歉疚。
“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太为难师妹,为我自私自利的愿望,却平白惹得师妹手染鲜血,还要为我难过。”
说到这儿?,她从剑穗上转开视线,出神盯着沈曦照的手。清音的血蔓了上去,猩红染脏了薄玉般的手。
鲜血还没干,沈曦照跟着低头,擦了擦剑穗,擦不干净,歉然道:“染脏师姐的新?剑穗了。”
江思雨觉得此刻的师妹太过陌生,让她看?不明白。
仿佛深海涌动的暗流,在悄然寂静中无声爆发,等人觉察出来改变时,往往已经酿成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
总是太迟了。
她将旧剑穗干脆利落递去,这次,对面人同样痛快,江思雨接过这条崭新?的剑穗时,甚至还能从上面,感受到她残留的体温。
淡淡馨香在鼻尖萦绕,裹挟着心?满意?足的安心?感,江思雨甚至不由自主抬起剑穗,将脸埋进去,深深嗅闻。急切搜寻属于?她的任何味道,试图为自己带来更多畅快。
沈曦照凝视她片刻,从她病态的陶醉神情里,倒是隐约看?出些?陆清的偏执神态。
熟悉到令她会心?一笑。
象征美?好的事物,被一件件无情摧毁。代表回忆的物什,接连灰飞烟灭。
旧人染血的笑颜满足至极,江思雨眼神明亮,紧紧握住剑穗,沉静安然,完全不像迎接死亡。
“师姐,对我们?来说,死亡才是新?生,”沈曦照由衷道,“睡醒后,一切都结束了。师姐,做个好梦。”
这方空间的残忍杀戮,并未影响外面的战局。她们?仿佛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寇迎夏和其他人的怒斥,隔得太深太远。静谧的角落,生命悄然流逝。死亡宛如?一首轻柔的安魂曲,为其奏响最后的挽歌。
沈曦照甩干剑尖上的血珠,垂头看?去。江思雨面容宁静祥和,眉眼弯弯,仿佛沉浸在一场美?好的梦境中。嘴角微微上扬,尽是满足与欣慰。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犹如?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待微风静止,涟漪从深到浅,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她的死亡没有挣扎,没有恐惧,只有宛如?月光般,柔和的宁静。
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旅人,经过漫长跋涉,终于?找到可以安心?休憩的港湾。在梦的怀抱中,安详踏上未知旅途。
【滴】
【主线任务1、2,已完成】
【恭喜任务者完成本世界所有主线任务,辛苦了,您随时可以选择脱离本世界】
沈曦照扔掉剑,安静抬眼,于?重重人影的阻隔之中,目光与母亲交汇。
那双眼情绪复杂,仿佛灵魂被生生撕成两半,彼此奋力拉扯。
温情的部分,在无尽痛苦中沉沦,想要逃避,却又无处可逃,眼眶红得吓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
无情的那一半,却死死控制声喉,在严厉斥责与轻柔相劝间徘徊。威胁与哄骗轮番上阵,还想逼迫她帮她达成夙愿。
沈曦照无心?再看?,拿出手帕,慢慢擦拭手上擦不干净的猩红,柔声吩咐。
【走了。】
沈曦照像一片轻飘飘羽毛,毫无依托,不断下坠。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远离,视线变得模糊,耳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她径直坠入深海。
深不见底的黑暗张开手臂,不容置疑地将她纳入怀抱。水流仿佛自有生命,迫不及待地汹涌而来,恰似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全方位将她包裹。
沉重的水压,无法逃脱的束缚感,连同缺氧的窒息感,一同浮现上来,沈曦照胸腔火辣辣疼,仿佛置身于?永恒的囚笼。
她不断下坠,持续下坠。
意?识愈发模糊,待达到某个临界点?时,感觉身体突然一紧,似乎被一双手从水里捞出。
温热、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她腰身,将她送出水面。
沈曦照勉强睁眼,睫羽挂满水珠,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好像被一层水帘遮住,只有朦胧的光影在晃动。
四肢虚弱到抬不起来,面前?人似乎觉察到她的难受,抬手帮她擦拭,声音低哑柔和:“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