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她，柔媚眼眸冷意逼人。

沈曦照突然很想问?问?。

她现在?在?想什么。

她的思绪游离，身侧，母亲的语调慷慨激昂，轻易挑得弟子们群情激奋。

“一次魔潮算什么？比这更凶险的情况，我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只?要魔君出马，再多的魔族都会受到威压所迫，瑟瑟发抖，匍匐跪地，被它吞吃干净！”

母亲的声音低了下来，沈曦照这才侧首，听她说：“我说过，这个功劳给你。曦曦，你的宗主之位，谁都夺不?走。”

宗主冲清音点了下下巴，她握着沈曦照的手?很温暖，眼神鼓励。

“去吧，曦曦。去，杀了她，献祭她。”

耳旁的声音缥缈，似乎是从?极遥远的云端传来：“她是卑贱的混血，天性下.贱，骨子里?就是坏的。”

“曦曦，你还记得，母亲教导过你什么吗？”

周围死寂无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跳，又一跳。

沈曦照垂眸，轻声道：“我记得。”

那场梦境太漫长了，漫长到，沈曦照真在?那个熟悉的世界，望着时间?一分一秒跳动，度过数十年时光。

那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她与母亲慵懒散步，气氛静谧，没有外人打扰，尽情享受只?属于母女二人的温存相处。

走着走着，母亲突然闲闲开口：“曦曦，你相信天性一说吗？”

沈曦照反问?：“天性？”

母亲神色终于有了波动，语气厌恶：“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坏种，哪怕生长在?幸福和睦的环境里?，仍然是破坏安宁的最大因素。”

沈曦照侧首看?她，没给出自己的意见，只?含笑问?：“您似乎意有所指？”

母亲不?答，步子停顿，沈曦照跟着停下，转身面对?她。

“天性卑贱的东西，哪怕再会装，再能装，也改变不?了自己丑陋可憎的本性。”

午后阳光璀璨，盛大炽烈的光芒笼罩下来，母亲浸在?暖融融的光里?，温雅笑意被光一照。

或许是沈曦照的错觉，温暖亲和都消失了，好像短暂一瞬，母亲透出令人浑身发凉的冷漠本性。

光太亮了，沈曦照视线越过母亲肩头，上?方就是炽烈的骄阳。她被光晃了下，眼睛刺痛。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母亲依然站在?原地看?她。

“坏东西，像一颗外表完好、内里?早已腐烂的苹果。外面瞧着再美好，也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垃圾。”

“这种坏东西，不?止会自己一直腐烂下去，还会像肮脏的感染源，不?断扩散自己腐烂的病根，让整个群体跟着腐烂变质。”

沈曦照微微阖眼，避开母亲被光勾勒得过分璀璨的轮廓，眼皮颤动，被光激发出生理?性眼泪，顺着眼睛的转动，泪水积蓄到眼尾。

透过眸中浅浅一层泪光，她看?到母亲那张的脸，被光线和水光扭曲，显出别扭的生疏。稍微泛白的脸像一张面具，牢牢扣在?脸上?。

母亲让她感到陌生。

母亲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手?指冰凉，毫无温度。

她问?：“曦曦，倘若你是一宗之主，遇到这种坏种，你该怎么做？”

沈曦照睫羽轻颤，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白到发青的指尖。

有那么一瞬，觉得面前的母亲不?似真人，而是一具死掉的皮囊，一具尸体，是非人的生物，而非活人。

母亲还在?专注等待她的回答。

沈曦照认真思考母亲这个问?题的用意，未果后，便不?再纠结这些，注视着母亲眼睛，顺应本意回答。

“那自然要铲除威胁，若有机会，直接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母亲便笑起来，十分满意抚摸她的脑袋：

“你能有这样的决断，很好。你是未来一宗之主，正所谓，治宗如治国，赏罚分明，公正无私，不?偏不?倚，都是你该做的事。”

“无论那人，是你情谊深厚的同门姐妹，是朝夕共处的师长，连同血脉相连的长辈，一旦犯错，自当惩罚。只?论对?错，不?论感情。”

沈曦照仰头看?她，分辨不?出母亲说这些话?的用意。母亲屈指，揩去她眼角泪水，指节施加的压力落到眼皮，沈曦照下意识闭眼。

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发狠的嗓音，被深沉的痛恨扭曲：“被个人私情左右，从?而徇私，这是大忌！”

沈曦照蹭了蹭她的手?指，乖巧答：“我知道了，母亲。”

感觉母亲心情很差，沈曦照张开双手?，笑盈盈冲母亲张开双臂，是一个要拥抱的姿势。但她不?说，带着一贯被娇惯的任性，只?放软了声调，又唤：“母亲。”

母亲嗔怪地点了点她眉心：“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撒娇。”

她弯腰，揽住沈曦照肩膀，将她抱进?怀里?。随着她的动作，被遮挡的暖光尽数倾泻下来，漫过那层看?不?见的无形的屏障，暖融融的热意，这次真正将两人包裹在?内。

沈曦照将脸埋在?她肩头，阖上?双眼。泪水浸湿了薄薄布料，脸颊透过这层湿润，更清晰地感受到母亲温暖的体温。

热量微弱却真实，驱散了心中那些荒诞的猜想。沈曦照轻柔蹭了蹭她肌肤：“您放心，母亲，我不?会让您失望。”

“坏果子，就是害群之马，一旦心软，便会污染整个群体，必须杀之而后快。”

母亲柔声说：“曦曦，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身后的手?轻柔推动沈曦照肩膀，推着她向前。像以往的每一次，母亲温柔鼓励，勉力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沈曦照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