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语气在沈曦照听来,非但失去了之前对江思雨的担心?, 反而?更?偏向于?冷漠的戏谑。
似乎清音已经放弃拯救的念头,决心?一经落定, 便如巨石沉闷坠地, 尘埃落定, 再无犹疑。
蛊虫还在闹腾,折腾得沈曦照筋疲力?尽,分不出太多?精力?去揣摩其?他东西。
她轻叹一口气,贴住清音掌心?,若有若无蹭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宽慰般动作,不代表赞同或支持她的选择, 却愿意给?她一点理解。
清音指节发颤,无意识收紧她的腰。
她强硬斩去一切情绪, 唯有看好戏般的漠不关心?。短短瞬间,便调整好心?态,将自己从突发事件脱离出来,仅作为隔岸观火、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将自己的情感也一同抽离出去。
一颗空荡荡的心?,不用受道德情感的绑架所累。
个人感情不足为道,再深的情谊,皆无关紧要。唯有理智站在公正立场上,不偏不倚做出的决定,才?是这具身体,唯一需要遵循的正确命令。
不受到任何情感左右,放弃自我,永远走正确的路,就永远不会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理智到极限,就成了残酷。
沈曦照握住她的手,没回头,好似有些倦了,眉眼低垂,不见之前的笑,声?音轻淡:“我会难过。”
她的身体放松了些,一直紧绷的戒备此刻松懈下来,她终于?短暂放下戒心?和敌意,稍微对清音表露出一点依赖的意愿,靠进她怀里。
清音垂首看她,用指背轻柔碰了下她滚烫的耳垂。
四下一片混乱,已经无人再顾忌沈曦照的异常。众人如临大?敌,师姐妹们自然摆开?阵型,将沈曦照等人围护在中间。
混乱中透出明?晰的秩序。
几?位守护者尚未接近,匆匆与师祖对视一眼。多?年默契刻入骨髓,没有只言片语,便已了然彼此任务。
随即毫不犹豫转身,朝内飞奔而?去,步伐匆忙却不凌乱,显然是去探查法阵核心?。
师祖则没离去,剑鞘用力?朝下一顿。
剑身毫无阻碍地滑入其?中,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强硬插.进混乱肆虐的海面。
所有嘈杂混乱,皆有一瞬凝滞。整个空间似乎也停滞下来,四溢的白色光点,化为定格的斑驳星海。
蛊虫一静,似乎摄于?剑神之威。
那焚身的烈焰跟着凝固,继而?熄灭。沈曦照额角都是细密汗珠,按着清音手臂借力?,才?能勉强保持站稳,免得被师姐妹们看出异常。
她尚未借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缓过来一口气,命盘又是一震,声?如洪钟。
凄厉虫鸣绵长而?尖锐,在无尽深海中盘旋回荡。哀嚎阵阵,犹如临死之际,骤然爆发的绝望悲鸣。
沈曦照脸色发白,指节无声?用力?,攥皱了清音的衣袖。
凝固的空间,被只有沈曦照能听到的沉闷钟声?震碎,再被虫鸣切碎成千万段。
漫天星光如陨落的流星雨,拖曳着垂死的黯淡尾焰。像一场硕大?的冰雹雨,朝众人劈头盖脸砸落下来。
显然,师祖失败了。
定海神针定不住海,剑柄轻微嗡动,光芒闪烁。似乎这柄战无不胜的宝剑被激怒,不断朝主人传达战斗信念。
师祖安抚地抚摸它的剑鞘,不慌不忙撑起灵力?。
剑气与自身庞大?的灵气混合,能量如有实质,将法阵逸散的万千力?量一一拉回法阵。温柔抚慰其?不同寻常的躁动,毫无遗漏。
众人抽剑而?出,惶然情绪尚未蔓延,像剑一样,被师祖的动作安抚住。
沈曦照注视身前师姐的侧脸,江思雨微微抿唇,眉宇凝着疲倦,明?显尚未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
可这会儿,沈曦照一难受起来,她的状态较之之前,明?显要好上不少。她之前感受到的,那种近乎掠夺般此消彼长的关系,似乎并不只是她的错觉。
“难过怎么办呢?”
清音撩起她的发,红唇贴在她耳边,压着她的耳垂,声?音柔得接近气音,又问,“舍不得啊?”
她的嗓音带笑,气息在沈曦照耳旁轻巧移动。从她耳尖到耳垂到耳廓,再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像在复刻那只坏心?眼的蛊虫,在沈曦照体内撩灼起来的痕迹。
“舍不得的话,那就亲自动手,给?她一个痛快,这才?是给?她最好的解脱。”
沈曦照垂下眼睫,清音的手从她腰肢后伸过来。她带着她,犹如诱哄一个刚拿起剑,对剑完全不熟悉的小剑修。
她深入她的五指,帮她握紧她的剑。她笑起来,语调懒洋洋的,“很简单的,你瞧。”
沈曦照感受到来自手背上的挤压感,清音牵着她的手,猛然一用力?。
伴随铿锵震响,剑出鞘三寸。
寒光凛然,反射的惨白冷光,晃过江思雨眼眸。她似乎若有所觉,微微侧首,朝这边投来一瞥。
沈曦照平静挣开?她的手,左手将剑持平,一推剑柄,剑重新入鞘。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这么做?”她没有疑问,只觉得奇怪。
她不觉得清音只因是魔族,便天生没心?没肺,无心?无情,这个看似冷血的决定,对清音来说?不是不艰难。
可对她这种人来说?,既然一切都要为生存让步,自然除生存的必要条件外,一切都可舍弃。
对师姐和同门?的感情,永远是在矛盾冲突发生时,可以?被毫不犹豫放弃的一方。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痛苦,共同经历的成长过程欢乐温馨,是清音珍藏许久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