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血迹在沈曦照脸颊上层层叠叠,逐渐浸染开?来,将那无暇的白一点一滴地覆盖。
生动的白与鲜活的红交织,相?互映衬,犹如纯洁与罪恶交织,盛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艳丽。
江思雨看得移不开?眼眸,眼神痴迷,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一路留下?蜿蜒曲折的血色纹路,宛如某种?带有神秘力量的图腾。
语气透着执拗,钻牛角般,她一遍遍重?复:“家人没找到,不回。”
沈曦照:【她疯了?】
系统:【......我想不通。】
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想了。
这里没有镜子,沈曦照自然想象不出,江思雨正在她脸上画什么鬼东西。
她的脖子仰得有点累,日光灼热,不太舒服,就再?自然不过地低头,把脸颊埋进她手?心,借着江思雨撑住她脸颊的力道,给自己省点力气。
视线平视,是江思雨胸口的血窟窿。两人离得很?近,这次,沈曦照倒能清楚看清,这地方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
血已?经半凝固住,红艳艳的皮肉外露,破损的小块血肉连着筋骨,摇摇晃晃,要掉不掉的。创口很?深,随着江思雨的动作,依然在小股小股往外喷血。
沈曦照垂眼,没再?看下?去,视线落到江思雨脚边,客观评价:【还挺难杀。】
系统叹气:【谁说不是呢。】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特殊,对正常人类而?言的致命伤,只要心脏没完全碎裂,都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但以江思雨这时的修为,应该做不到这一步才对。这等程度的致命伤,别说能爬起来,就是有口气都不错了。
沈曦照反思自己:【不该想着给她留口气。】
一时心软,倒霉的就是自己。
系统撺掇:【找机会抹她脖子!】
江思雨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沈曦照不露声色摩挲手?腕,但银链锁得太紧,深深嵌进她皮肤内。
虎口还痛着,伤口刚刚凝固住。稍微一动,从手?腕到虎口都是火燎燎的疼。
她挣脱不开?,视线不留痕迹瞥了眼江思雨脚下?的剑。
她的剑似乎被江思雨扔掉,但江思雨是正统剑修,往常珍之重?之的佩剑,如今灰扑扑踩在脚下?,这个?动作本身,大概就存在了一定的暗示寓意。
沈曦照提醒:“师姐,剑脏了。”
“剑?”江思雨停住动作。
她满手?是血,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看。视线失去焦点,遥遥穿过沈曦照,表情空白,像一具电量耗尽的机器。
她缓慢重?复,笑意凝滞,“剑?”
剑就在脚下?,但江思雨却没看,而?是摊开?手?掌,看自己粗粝的手?指。
关节因练剑变形,虎口的厚茧,细密覆盖了每一寸地方,这双让她自惭形秽的手?,在漫长岁月中,处处留存着剑的痕迹。
江思雨一颗心空空荡荡,某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似乎被师妹那一剑带走,被强行从她的生命和灵魂中剥离出去,每一次呼吸都形如刀割。
肺部的扩张和收缩牵扯着伤口,引发一阵剧痛。空气进入胸腔时,似乎连着刺穿身体。江思雨冷汗淋漓,嘴唇颤抖,刚才忽略的各种?痛苦,这会儿才迟迟传递到脑海。
师妹又问,确认一般,好像要将她失去的东西一件件清点,仔细叮嘱,让她重?新斟酌,确定放弃所属权。
“师姐,我们不回凌青剑宗吗?”
江思雨喘了口气,手?落下?去,神色落寞,难以言说的情绪很?快被烈日烤化,胸口流淌的鲜血逐渐凝固,化为灰烬般的红褐色。
烧红的灰烬在灼烧她的眼球。
“不回了。”
她说得轻轻巧巧,甚至还对沈曦照扯动唇角,露出笑来。温声细语,怕吓到她似的,手?上力道跟着松开?,让她自由。
师妹抬头看她,清亮眼眸映出她的倒影,江思雨看到自己笑得很?丑,很?难看,根本没有那么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沈曦照:“好啊。”
她笑起来,远远眺望了下?村子方向,“那我先陪师姐去找家人。”
不知道是否是江思雨的错觉,总觉这宽容的笑意里,含着一点对她的怜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点情绪轻如羽毛拂过,江思雨突然胸口发窒,羽毛仿佛堵住她的气道,让她喘不上气。
沈曦照语调轻松,侧首看她。
“师姐,我都这么听话?了,不帮我解开?吗?”
师妹真是这这样想的吗?
不可能的。
不能信的。
不可能再?信的。
江思雨凝视着她的脸,按住她的肩膀,试图从她完美的乖巧的微笑里揣摩她的情绪。
思绪却在游走,心神不宁。身体被日光曝晒,皮肤失去光泽和水分,这具皮囊扁扁的,用手?一捏,剩下?那点水分就顺着力道游走、彻底融化下?去。
她会成为被碾碎的枯叶,夏日融化的冰块,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