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自然不会回答。
她阖着眼,在她臂弯里安稳睡熟了。
良久,江思雨小心抽走她抱着的?剑,她倚着树坐下,手搭在膝上,环住她的?后颈,让她躺进她怀里,小心地为她调整成更舒适的?姿势。
月色很好,明朗倾洒大地,她瞧见她呼吸的?胸口,玲珑曲线一览无余,带着纯天然的?诱惑。江思雨脱下外裳,覆盖住她的?胸腹。
江思雨静默地观察她,细细扫过她。师妹眼眶带着薄红,眼尾溢出一点极淡泪光。她沉沉睡着,手还揪住她的?衣角,似乎感受到热源,下意识转脸,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数遍她有多少?根睫羽,她承载着师妹的?重量,夜风拂绕而过,相依相偎的?两?人亲密无间,江思雨有一瞬出神,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旋即又为自己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
江思雨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她活在师弟妹们敬仰的?眼神里,活在师尊的?殷切期望中,活在心怀天下、护佑苍生的?沉重担子里,活在守护人族的?冰冷责任里。
她被无形的?框架束缚,不得有丝毫背离。由传统、规矩、身份所构成的?条条框框,成了她生命不可逾越的?界限。
她的?情?感、理想、个人意志,在他人期望面前不复存在,仿佛一旦表露,便是对责任二字的?亵渎。
她有很多话想问师妹,她渴望接近她、了解她,与她共享那些简单纯粹的?快乐。她要酿很多梨花酒,做更多她喜欢的?口味。
她想走进她的?过去,参与她的?故事,抚慰她的?忧愁,安抚她的?难过。
话到嘴边又咽下,始终无法出口。
说?出来就是越界,就是不合适,是逾矩,是越轨,是违背身份。
她是大师姐。
师妹两?字成了枷锁,时刻提醒江思雨背负着的?沉重罪孽。
她是恩师唯一的?掌上明珠。
“剑还是要练的?,师妹。”
江思雨微微阖眼,熟悉亲昵的?小名在舌尖辗转,却像被囚禁的?飞鸟,始终不能?展翅。
她仔细为她整理散发发丝,指腹擦过眼尾那点泪光,冰凉液体似乎化为水汽,顺着毛孔进入她体内,将心也浸泡进咸涩的?苦水里。
江思雨安静注视她的?脸,放柔声音,认真劝诫:“练气只有短短百年寿命。”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化为一坯黄土。
她记得她最后不曾醒来。
可这次,师妹缓缓睁眼,眼神清明,毫无睡意。
漆黑眼眸无波无澜,仿若一潭冷水。江思雨还怔着,手停在她眼尾,她侧首,外裳滑落,厌恶似的?,将她的?手拍开。
依然是那种?撒娇般的?语气,是江思雨最受不了,心软成一滩水,底线一退再退的?娇软。
她望着她的?眼,温声说?:“师姐,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柄镶满宝石的?剑被推开。
剑骤然出鞘。
剑锋铮然嗡鸣,冷光森寒如冰。
江思雨被痛惊醒。
梦醒了。
她垂着眼,望向没入胸口的?剑。
感觉不到痛,情?绪轻飘飘的?,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也混淆了记忆。
一切都朦胧散碎,仿佛摔碎的?瓷器,无法拼凑完整。她像在观阅她人的?经?历。
师妹有对她说?过这种?话吗?
江思雨突然想不起来了。
她头痛欲裂,现实、记忆、梦境,三条原本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如今犹如一团乱麻交织。记忆变得不再可靠,幻象和现实模糊了边界。
“你?让我觉得恶心。”
痛意后知后觉,宛如火山喷发,痛感爆发式涌出。江思雨脸色惨白,心痛到抽搐。
她抬手,急急去握她的?手腕,“师妹......”
她仿佛病急乱投医,奄奄一息的?病人怀揣着最后希冀,想问问眼前人,那段记忆是否真实,那句话是否存在,想让她亲口承认或否认。
那时候师妹有开口吗?真的?对她说?了那句话吗?师妹觉得她恶心?
......都是真的?吗?
她怎么就分不清了?
那手搭在剑上,剑锋被肋骨卡住。沈曦照没抽动,血顺着剑的?血槽,源源不断涌流下去。
鲜艳、瑰丽的?红。
血染红她白皙的?指尖,一番尝试不成,她似乎放弃了原本想法,手松开,自然垂落下去,后退两?步,让江思雨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