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三楼, 一开门, 便瞧见满地狼藉。专门送来的婚纱布料样本, 被?姐姐毫不客气地一片片剪碎,残破布料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 蔫头蔫脑耷拉着。
往日整洁的房屋,现在简直像一座没来及清理的垃圾场。
陆清垂着眼眸, 继续往内屋走, 刚走到房间门口, 有件东西被?里面的人随意甩出,“嘭”一声滚落到她脚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一枚太阳形状的钻石胸针,是她和姐姐讨论许久,双方审美一致,一眼看中的婚纱装饰。
陆清怔了两秒,微微弯腰, 捡起?胸针。
钻石胸针轮廓圆润,边缘镶嵌的钻石已经被?磕掉, 璀璨的太阳缺了个角,在地上滚了一圈,钻石表面裹上一层灰尘和布料碎屑。
陆清蹭了几下,被?擦花的地方光泽暗淡,尘埃附着在它表面,曾经璀璨夺目的表面,如今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阴影。
坚硬碎屑从陆清手?心散落。
她再度沉沉呼吸,指腹无意识摩挲太阳的缺口,被?硌出闷闷钝痛,视线顺着还在持续的布料撕裂声,继续向内,姐姐拿了把大剪刀,正在有条不紊进行?手?头的工作。
陆清喉间干涩,吞咽两口空气,顺势将太阳形状的钻石胸针小心藏进口袋,“......姐姐?”
那人肯定早就听见她急匆匆的脚步,胸针正好摔到她脚前,说不是故意的,陆清自己都不信。
可姐姐懒得搭理她,任她走到自己面前,停在两步之?外,也只是撩起?眼皮,漠然看她一眼。
就是这种眼神。是陆清一直以来,最厌恶、最恐惧从姐姐这里看到的眼神。
冷冷淡淡,毫无温度。像看路边没有生命的野花野草,看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头,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明明她们是最亲近的伴侣!
陆清胸口愈发沉重?,闷地喘不上气,努力扯动唇角,露出与以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她弯腰,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我?来帮你。”
剪刀很大,足有沈曦照的手?的两倍大小,沈曦照不能完全握住,指节空荡荡地挂在金属把手?上,举得颤颤巍巍,看得人胆战心惊。
陆清小心扣住她的手?指,想从她手?里拿过剪刀。
“不用。”
沈曦照没松手?,稍微偏转手?腕,尖锐的剪刀头往下歪斜,差点戳进陆清手?背。
陆清心中一惊,本能松手?,手?垂在身侧,无意识握成拳头,待反应过来,再想继续,已经找不到机会了。
她看向姐姐冷淡、面无表情的脸,明白姐姐是故意这样,心中酸涩汇成汪洋大海,却不敢再顶着她的怒意继续靠近。
陆清乖乖站在她身侧,与她沉冷的眼神对上,喃喃道:“我?可以解释,姐姐。”
姐姐在生气,毋庸置疑。
姐姐到底知道了多少??目前尚未可知。
陆清不安地想着这些,视线紧紧追随姐姐的手?。似乎她一回来,姐姐就对这些无聊的泄愤手?段失了兴致,剪刀握在手?里,随意甩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顺手?,还是玩腻了,姐姐漫不经心抬手?,宽大剪刀就此飞掷出去,重?物沉沉坠进地上散落的碎布堆里,犹如巨石入水,溅起?无数细碎的布屑。
她扶住轮椅扶手?,转身看她,简短冰冷:“说。”
“不管他对姐姐说了什么,那些话?都是假的。”
陆清一得应允,迫不及待开口,“宁从霜应该跟姐姐讲过,我?们最近面对的麻烦。就是沈叔叔成心报复,故意联系我?们的其他竞争对手?,对我?们进行?的恶意商战。”
沈曦照睨她一眼,转动轮椅,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显然,她并?不信这番辩解。
陆清心中有数,自己也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漏洞百出,只是这不在意的眼神犹如一根尖刺,扎进她心里,几乎让她发了狂。
好像她从来没走进姐姐心里,好像她在姐姐面前一如既往卑微如尘,渺小低贱到不配被?她多看一眼。
轮椅往外走,陆清像头笼中困兽,各种忧虑、不安、惧怕等?情绪在胸口乱撞,焦躁地恨不得当?场撞个头破血流。
可姐姐一动,她又跟条乖巧听话?的狗,在思?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下意识跟上姐姐的脚步。
“沈叔叔的目的就是为了搅混水,就是为了报复我?。”
陆清被?姐姐的态度刺激到,简直想用力掰过姐姐的脑袋,让姐姐好好看着自己,只能看着自己。
“他没安什么好心思?,姐姐倘若真信了她的话?,那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陆清心底的负面情绪翻江倒海,顺势还将之?前死死压制住的坏心思?,一股脑抛出。
她用力握紧胸针,圆钝针头快要戳进肉里,借着这股痛意,勉强遏制住各种不受控的情绪。
姐姐会信吗?
脑海里各种不同声线的声音一齐大笑?出声。
你觉得她是傻子?
哎呦,坏事要藏不住喽?
早说了,让你别做别做。
坏孩子就是要接受惩罚!
陆清被?吵得头痛欲裂,不甘、愤怒、惶恐、哀怜,不同情感交织成网,朝不同方向死命拉扯,要将她撕裂成无数块。
脑浆化为沸腾的岩浆,痛苦挣.扎到极致,又在绝望的窒息感中,生出怪异的亢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