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介绍到傅承安的时候,老张刚说了个名字,褚修远的表情就变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语气中带着讶异和几分不确定,“傅承安?”

被叫到名字的人缓慢抬起头,尽管看上去镇定自若,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褚总。”

刘总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二位是……”

惊喜的神情浮现在他的五官上,褚修远的笑容里加多了几分真诚。

“我和他――”

褚修远刚想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朋友。可他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打断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傅承安的这句话吸引。脑子灵活的像老张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琢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褚修远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但他眼中的笑意比刚刚减少了一半,“对,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我出国了,联系就断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面,这算是缘分吧。”

老张是个何其精明的人。他眼睛一转,假装惊讶地说没想到小褚总和我们小安居然是高中同学,这真是太有缘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被揭过去了。

傅承安紧攥着的拳头陡然放松。他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第2章

傅承安低头喝酒,试图用酒精压抑着想扭头看褚修远的冲动。

在知道傅承安和小褚总认识之后,老张便自作主张,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和褚修远之间只隔着两个人。

程馨怡眼睁睁看着说好一起做背景板的傅承安离自己越来越远,身边的位置则换成了另一位同事。

她一边吃着菜,一边留意着把酒当水喝的傅承安,心里祈祷着他不要忘记晚饭之后一起坐车回家。

饭桌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在打量着傅承安。

褚修远抿了一口茶,又看了一眼所谓的“高中同学”。

他不知道为什么傅承安要说谎。好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还做了十七年楼上楼下的邻居。怎么几年不见,关系就疏远到只记得他们是“高中同学”呢?

褚修远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傅承安。回国之后他曾经回去从小居住的小区,但是很多小时候认识的人已经不再住那里了。去年他联系上了一个高中同学,对方把他拉进同学群里。可他却被告知,傅承安一直都不在群里。

褚修远以为和傅承安的联系就这样断了,谁知道今天在这里碰到了。

一开始听到小安的名字时,褚修远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毕竟这里距离他们长大的城市有一百多公里远,他也没想过他乡遇故知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在他的目光和小安的对上了之后,一股强烈的情绪在内心深处汹涌而出,似乎要让他淹没窒息。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发出那三个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出的音节。

在多少个无人的夜里,他曾经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甚至把它掰开揉碎,看看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他早已忘却的回忆。

如今,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就坐在相隔两人的位置上,他也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思念摆在他面前,问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份迟来的心意。

很久之前,褚修远就答应了自己,等再一次见到傅承安,他绝对不会放手。

餐桌上,有人推杯换盏,有人难却盛意,也有人用眼神将爱意说尽。

晚饭持续了大约两个半小时。结账的时候老张和刘总假意推脱了几次,毫无悬念地取得了付款权。

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出酒店。程馨怡好不容易靠近傅承安,却发现小褚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占领了他身边的位置。

他侧过脸看着傅承安,眼神专注且温柔,仿佛此时此地只余他们二人。

程馨怡呆呆地看了几秒,然后在小褚总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及时转过身,十分自然地融入身旁同事的聊天中。

褚修远故意不喝酒,就是为了送傅承安回家。他跟老张说了一声,而后者觉得老同学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点头同意了。

谁知道傅承安就算喝了酒还记得陪程馨怡回家的事。他靠近褚修远,脚下还因为醉意趔趄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能捎上我的一个同事?她和我顺路。”

这个时候程馨怡哪敢再提一起回家的事。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她坐其他同事的车或者自己打车就行,不需要他送了。

喝了酒的傅承安脑子转得有些慢,也没有注意到褚修远深邃的眼神,便嘱咐程馨怡回到家之后在群里说一声,然后就上了褚修远的车。

刚坐好,傅承安就打了一个嗝。褚修远没憋住,笑声偷跑了出来。车里很安静,轻笑声像是在耳边一样清晰。

傅承安眨巴着眼睛,脑子还没转过弯,不懂这有什么可笑的。

褚修远的嘴角噙着笑意,侧过身帮傅承安系上安全带,也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

傅承安的眼睛瞳孔颜色很浅,像两个被磨平打圆的琥珀,折射出温柔的光芒。鼻梁两侧有眼镜架压出的椭圆形印子,但是吃饭的时候没有戴眼镜,看来度数不深,不需要一直戴着。

除了脸颊肉瘦了下去之外,傅承安基本上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仿佛他们的道别发生在昨日,而这七年的时光只是褚修远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就该去见梦里的人。

“怎么了?”

傅承安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缓慢地眨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气息里都是红酒带来的果香。

褚修远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时间过长,说了句抱歉,然后坐回到驾驶座上。

这个时候路上基本见不到其他车或者人。除了红绿灯,几乎没有阻拦他们前进的障碍。

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爵士乐曲,萨克斯风的声音把旋律吹到了心里。傅承安朝窗外望去,玻璃上倒映着褚修远的影子,和路边的灯光模糊在一起,显得不甚真实。

他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脑子已经被酒精搅拌成一团浆糊,暂时停止工作。他的心里倒是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他不知道该选哪一句来做开场白。

他的脸贴着玻璃,尝试用低温唤醒大脑。经过酒精加热过的滚烫气息喷洒在车窗上,水汽凝聚成一小片白雾,模糊了一部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