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迟出院那天,刚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他提早联系了付姨,说自己打算今天回去住,拜托她找人将家里的卫生打扫了出来。
于是温舒白久违地见着了那辆浮夸的商务车,从前是装一车的大厨,今天陈叔将它开过来,说是顾书迟在电话里说还要带朋友,想着商务车够坐,结果到的时候,发现连带顾书迟一共也才四个人。
顾书迟出院的时候手上还缠着厚重的纱布,医生叮嘱说是还要隔一些日子才能去医院拆线。
云清提前订好了餐厅,说是要一起庆祝庆祝。
不过顾书迟表示自己刚出院,医生说了尽量别饮酒,于是桌上四个人,就这样三杯酒和一杯橙汁过了一晚上。
温舒白在这一刻,终于懂得了别人口中那种平和的安定感到底是怎样的。
临着出餐厅,几个人开始谋划着去哪里跨年。
云清翻出手机来,举着手机在几个人面前晃了晃:“不如看电影?跨年档。”
温舒白瞄了一眼,云清选了个大冷门的电影,即便在跨年档也只售出了寥寥几张票。光看着名字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真的要看这个吗。”
温舒白扯了扯嘴角,脸上多了一丝嫌弃。倒不是嫌弃四个人一起看电影,只是确实觉得与其在这里坐着昏昏欲睡倒不如回家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看个氛围嘛,去不去嘛,去不去嘛。”
顾书迟闻声看向温舒白:“你去吗。”
“我......”
她忽然灵光一现,自己不是还有话想要找顾书迟问清楚吗,此刻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索性扯了扯顾书迟半垂下来的围巾:“我想去另一个地方。”
“嗯?”
“真不去?”
温舒白将云清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同她分析:“你看,跨年,你和魏帅哥单独看电影,是不是很浪漫。我俩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云清微微一蹙眉,越想越不对劲:“到底谁和谁是电灯泡啊......”
“清儿,我有话要问他嘛,拜托拜托,你俩看,下次我陪你看别的。”
说罢便伸手将云清轻轻推到魏斯庭的身边,云清于是抬头望向魏斯庭:“想看吗?”
魏斯庭温和地笑了笑:“当然。”
等云清和魏斯庭离开,顾书迟回过身来:“想去哪,我可提前说好了,我这刚出院,没给你准备什么跨年的惊喜。”
“其实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呆在你旁边。”
温舒白哈出一口白气,朝着顾书迟笑了起来,顺势牵起了他的手:“陪我走走吧。”
大寒的天,好像站在他的身边就足够温暖。她明明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但是思来想去,好像就这么跟他走在人满为患的街头也足够幸福。
两个人穿过热闹喧嚣的步行街,拐到一处人少些的广场边角,这一带的路灯都是白炽灯,寒夜里漆黑的街道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顾书迟。”
她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你给我讲讲你吧。”
他有些愣神,侧过脸来看着她。温舒白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埋头看着漆黑的沥青路,语气却无比认真。
“你不画那些稿子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她措辞半天,总觉得说直白了可能会伤人心。
不过顾书迟似乎很平静,就像是对于这件事已经打心眼里能够平和地去接受:“你都知道了。”
“他们大概告诉我了一点,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不愿意画。”
顾书迟浅浅地笑了笑,仰头望天,一副认了命的样子:“大家都这么认为,其实反倒让我觉得没那么大压力。”
温舒白明白那种感觉,得到后又再度失去,比起从来没有拥有来说,或许更加难以割舍也更加痛苦。何况是顾书迟这样的,看天才沉沦,无疑是一大憾事。而这一切原本就并非是他造成的。
“就那样也好。”
“就像你说的,我是个混蛋是个王八蛋。就当混蛋当王八蛋没什么不好。”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很痛苦,每天都想着,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死掉呢。”
他语气平淡,早已从当初那种有心无力的困苦中走了出来。
比起大家一齐替他再也无法创作感到惋惜,他宁愿大家指责他是个浪费天赋的怪人。
“想通了就是好事。”
“不是想通了。温舒白,我只是接受了,接受自己会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了,我就当过往那些年是老天赏饭吃。赏饭吃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天,所以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温舒白觉得自己很难体会这种感觉,毕竟她成长的二十几年里,她一直都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人,甚至她很想体会体会,拥有顾书迟这样的天赋到底是什么感觉。
对他来说,隐瞒这个秘密就像隐瞒他可以变成一只猫那样简单、那样理所当然。他觉得这是让自己保持体面最好的方式。
“但是我听说,你又重新开始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