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维尔纳伸出了双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好像是获得了一种解脱一样,他的脸慢慢舒展开,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颤抖的嘴唇,鲜血瞬间从口腔中喷涌而出。
他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多年来,维·李贝特为了能够回想起那一刻停留在耳畔的话语,尝试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甚至不惜自残,用刀在脖子上划出了和记忆里一样又长又深的伤口。
显而易见,她没有死,她也没有想起来。
从那一天起,她似乎再也没见过她的老师,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书信。
实验表明,她只能通过定期实验清洗记忆以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
后来,她遗忘了很多事,她忘记了和老师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忘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过往。
活下去只是为了任务,她唯一拥有的只有拼命逃脱险境的渴望。
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拼命奔跑,即使根本没有人在追她,她也在不停地逃。
她好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终于,她在一次次的失忆后迷失了自我。她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天又一天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她都非常真切地希望,第二天能够再也醒不过来。
这唯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是她认定自己还存活着的证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连这段痛苦的记忆也遗失了,脑海里就只剩下维尔纳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和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再后来,每一次走进实验室之前,她都会用短刀把头发剪到最短的程度。这样,她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记忆。
可就算如此,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007悔罪诗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洒在英兰沉睡的脸上。他被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维。
她倚靠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地抬头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五只红色羽毛的小鸟落在她的头顶、肩上、手上……它们视若无人地在她的身上蹦来蹦去,好不热闹。
英兰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那些鸟儿顿时被吓得四散纷飞,扑腾起翅膀飞回了树林深处。
她坐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露水,带着英兰继续向西前进。
走着走着,地上的草丛里渐渐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路径。顺着那条小路望向前方,远处一缕炊烟正缓缓升起。
看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森林的另一端,到了西国的境内。
这一路,英兰始终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因为他发现,只要离她稍微远一点,森林里的那些鸟就会一个接着一个飞到她身上。
它们好像一点也不怕她,甚至有一些更大胆的,用爪子揪扯她的头发,在她的身上啄来啄去。
她好像习以为常,没有驱赶它们,也没有理会它们,任由那些鸟在她的身上嬉戏玩耍。
英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可爱的小鸟,沉浸在一声声生机勃勃的清脆悦耳的鸟鸣里。
突然,英兰看到她顿在了原地,突然戒备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身上的小鸟瞬间四处逃窜。
察觉到了危险,英兰立刻冲上前。
草丛里的小径一直延伸到一座矮小的木屋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举着猎枪,瞄准了维。
老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两个人,忽然又把枪放了下来,似乎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
老人向他们两个招了招手,英兰迟疑了片刻,跟了上去。
老人站在木屋前,仔细观察着逐渐走进的两个人。
他有些诧异,以往从这片森林里走出来的人,都是精疲力尽,狼狈不堪的。他们两个步履很快,看起来气定神闲,不像是普通人。
然而老人没有询问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因为每天都会有许多东国人想尽一切办法跨越边境逃到西国来,也有西国人企图穿过这片森林到东国去。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也知道有不少人永远的迷失在了这片森林里。
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二十年前,联邦尚未分裂,无论他来自什么地方,要往什么地方去,都是血脉相融的同胞,二十年后也同样依旧,不论是谁,他都会尽可能地热心帮助这些偷渡者。
老人依然和往常一样走进木屋内,盛了一碗刚刚煮好土豆汤端到两个人面前。
维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一时无所适从呆住了,英兰连忙道谢,接过了那只碗。
“谢谢。”
维终于回过神来,向老人点头致意。
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维,时不时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维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刻意回避和他对视。
忽然,老子轻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坐在屋外的木椅上,向着幽深的森林深处望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他慢吞吞地说,“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英兰起身走了过去,蹲在木椅旁劝慰他,“怎么会呢?您的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康。”
老人看了看英兰,微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