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笼里的兔子不知何时醒了,正蹲在棉絮上啃胡萝卜干,三瓣嘴动得飞快,像台小磨盘。
云棠音往笼里添了把苜蓿,忽然发现稻草堆里藏着片槐花瓣,大概是白天沾在手上掉进去的。
“连你也喜欢槐花,”她笑着指给傅煜城看,“等开春了,给你搭个松木笼,就放在院角的老槐树下,让你天天闻花香。”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巧巧地落在灯笼上,红绸面被雪衬得像团燃烧的火。
傅煜城往灶膛添了最后块煤,火苗渐渐弱下去,在墙上投下温柔的影。
云棠音听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忽然觉得这满院的烟火气,这簌簌的落雪声,都像被揉进了棉花里,暖得让人不想醒来。
天刚蒙蒙亮,云棠音被竹笼里的骚动弄醒了。
她披衣起身,借着窗纸透进的微光,看见两只兔子正围着块胡萝卜干打转,灰母兔的耳朵尖沾着点白霜,大概是夜里从笼缝钻进来的雪沫子。
傅煜城也醒了,揉着眼睛往笼里瞅:“饿坏了?”
他套上军绿色棉袄往外走,回来时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是温水泡软的胡萝卜丁,“张婶说母兔得吃精细点,不然怀不上崽。”
云棠音看着他蹲在笼边喂食,军靴后跟在青砖地上磨出轻微的声响。
“昨儿劈的松木呢?”她往灶膛添了把松针,松脂的清香漫开来,“不是说要给它们做新笼?”
傅煜城头也不抬地应:“等吃过早饭就做,先给你蒸槐花糕。”
灶台上的铝壶很快“嗡嗡”作响,白汽在晨光里织成层薄纱。
云棠音往面盆里倒新磨的面粉,忽然发现傅煜城的军帽上沾着根兔毛,像落了根银丝。
“你这帽子得好好抖抖,”她笑着替他摘下来,“不然去食堂打饭,大伙准以为你带了兔毛围巾。”
傅煜城抢过帽子往头上扣,耳根泛着红:“要你管。”
可转身往笼里添草时,嘴角却翘得老高。
竹笼里的白兔子忽然蹦起来,前爪扒着栏杆直晃,像是在替他辩解似的。
第180章 搭兔笼
院外传来王主任媳妇的唤声,混着扫帚扫雪的“簌簌”声:“音音在家不?”
云棠音掀帘时,见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蓝布袄上的霜花在晨光里泛着金粉,“刚给孩子做的虎头帽,多了块红绒布,给你家娃留着绣鞋尖。”
她往竹笼里瞅,见两只兔子正挤在棉絮堆里打盹,忽然笑道:“这俩小东西真会享福,比我家那口子还会躲懒。”
傅煜城往她手里塞了块槐花糕:“尝尝新做的,加了点桂花糖。”
王主任媳妇咬着糕往灶房瞅,见案板上摆着云棠音绣了一半的虎头鞋,忽然拍手:“这针脚比去年细多了,看来是下了功夫。”
云棠音往她兜里塞了把炒南瓜子:“拿回去嗑,上次说嘴馋。”
王主任媳妇揣着瓜子往外走,忽然回头喊:“下午团部发年画,记得去领,新到的连年有余,贴你家正合适。”
傅煜城应着声,往灶膛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把墙上的旧年画映得愈发鲜活。
日头爬到窗棂时,傅煜城搬出松木在院里搭兔笼。
他拿着刨子打磨木板,木屑在阳光下簌簌飘落,像撒了把碎雪。
云棠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手里纳着鞋底,针尖在蓝布面上扎出整齐的小孔:“慢着点,别刮到手。”
傅煜城忽然停下手,往她嘴里塞了颗冰糖:“含着润喉。”
冰糖在舌尖化开时,云棠音看见他鼻尖沾着点木屑,像颗小黑痣。
“你这手艺快赶上木匠铺的师傅了,”她替他擦掉木屑,“等开春让王主任给你宣传宣传,请你去给大伙修家具。”
竹笼里的兔子大概是闻见了松木的香,忽然扒着栏杆直蹦。
傅煜城往笼里扔了块松木屑,白兔子叼着往棉絮堆钻,像在藏宝贝。“看它机灵的,”
云棠音笑着往笼里添了把苜蓿,“等生了崽,准能跟它一样聪明。”
周德胜扛着捆柴火路过,军靴在雪地上踩出深痕:“傅哥!你这兔笼做得真讲究!”
他往院里瞅,见傅煜城在给木板刷桐油,忽然笑道:“刷了桐油就不怕潮了,这是打算让它们住一辈子啊。”
傅煜城往他手里塞了块槐花糕:“拿着吃,开春生了崽送你只最胖的。”
周德胜咬着糕往笼里瞅,见灰母兔正抢白兔子的胡萝卜干,忽然道:“跟我家那口子一个样,啥都得抢着吃才香。”
云棠音往他兜里塞了把红糖:“给嫂子泡水喝,她上次说总头晕。”
周德胜揣着红糖往外走,忽然回头喊:“晚上食堂包饺子,记得去领面粉!”
傍晚时,新兔笼终于搭好了。傅煜城往里面铺了层稻草,又垫上块旧棉絮,像铺了张软和的床。
他把两只兔子抱进去时,灰母兔忽然窜到最里面,白兔子紧跟着钻进去,尾巴在棉絮上扫出轻微的声响。
“这下宽敞了,”云棠音往笼里扔了片白菜叶,“再也不用挤在竹笼里了。”
傅煜城从背后搂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小腹轻轻摩挲:“等开春生了崽,就把这笼当育儿房,咱再做个大的当活动场。”
灶台上的砂锅正咕嘟冒泡,飘出当归炖鸡汤的香味。
云棠音盛了碗往傅煜城手里送,油花在汤面上浮着,像层薄薄的金箔:“快喝,补补力气,今天忙了一整天。”
夜里的月光格外亮,透过冰花窗在地上织出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