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声音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不真切。顾言感到眼前一黑,他仿佛掉入了一个漩涡,把他卷入其中,他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只能坠入深渊。
画面一转,他好像回到了小姐的闺房,可没有人能看见他,丫鬟们行色匆匆,都从他身边路过,他就像一个透明人在谢府里游荡。
可不同的是,谢府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小姐的闺房门窗,府内的高树上树枝挂着红色的结儿。外面锣鼓喧天,像要办什么喜事。
可儿从院落的一角小跑而来,直奔小姐的闺房,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头上跑得满天大汗,面上不见喜色,紧紧地皱着眉。
顾言想试着拦下可儿,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过去。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手心已变为透明,可以透过手心看到地上的石子,他这是已经死了吗?
不过当下他更关心可儿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这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她那么急匆匆地冲进小姐的闺房做什么。
他利用目前的便利,直接穿透了墙壁,进了小姐的闺房。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凤冠霞帔,肤似羊脂,明珠点绛唇,对镜理云鬓,原是最明艳的杏眸此时却没有笑意,紧张地看着屋门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谢夫人站在一侧,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也时不时看看屋门。
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小姐捏紧了喜帕,几分忐忑。终于,可儿推开了屋门,口中叫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小姐的喜帕闻及飘落在地上,她眼神空落落的,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垂在下颚,掉落在帕上,散成一片深红。
她喃喃道:“还是不行么?谢家都出面了,怎么会不行?”
可儿将手中那物交到小姐手里时,顾言才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封沾了血点的书信,顾言看到书信上的字,心中大震。
这字迹分明是他的,而这上面的字更让他惊讶不已。
是用正楷写的“遗书”!
小姐的手在颤抖,面色是用了彩脂也能看出的惨白。还没等顾言细思这封书信,小姐便软了身子,朝后倒去……
“小姐!”
顾言猛地从梦里惊醒,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掐着。梦虽醒了,却心有余悸。黑睫压下,晦涩难懂的眼神看着还抱着自己手臂沉入深睡的阿宛,身子微微挪了挪,侧了过来,另一只手用手背带着些眷恋拂过女子的脸颊。
若是他的命运就是如此,就不应该将小姐也拉入内,更不应让小姐深陷其中。
他想起梦中的小姐苍白的脸色,晕倒在地时,心中就一阵后怕。现在小姐已是他的妻了,若他真遭不幸,小姐又该如何。他死没有关系,但他不想拖累小姐。小姐本该嫁一个疼爱她的如意郎君,他非良人。
谢诗宛的烧热退下许多,身子的温度也降了下来。顾言慢慢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中抽出,这回十分顺利。
顾言下了床榻,回头帮谢诗宛捻好了被褥,把她的手重新又放回小腹前,才安下心,走出了屋子。
见到可儿还守在屋前,他低声吩咐道:“千万不要和小姐说我来过。”
可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明白,公子此番做的用意。
“公子,去芜诚查大公子下落的人回来了。”
“带我去看看。”顾言知道谢凌的死对阿宛打击很大,他也去打探了一番大公子的消息,查出了一些眉目。目前有几个人他有些怀疑,但始终无法确认是不是谢凌。也不排除他们一个都不是,谁都无法知道谢凌目前是生是死。
几个从芜城过来的人看到顾言走来,纷纷行了抱拳礼,顾言微微颔首,领头的便开始说起他们这次的结果。
“公子,我们这次去芜城,走遍了芜城的各地街坊,各大酒楼也寻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大公子的踪迹。”领头的男人将找寻的结果如实汇报。
顾言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大公子谢凌也同他一起长大的,从小聪慧过人,就算他真的没有死,那也不是寻常查探之人能找到他的。
他能查到一些谢凌的消息,也是多亏他和谢凌从小熟知一些躲避的技巧,又了解对方的习惯,才锁定在了几人身上。
“不过……”领头的低头看了看脚尖,不知该不该将这种他自己都几乎不能确定的,只是靠着直觉找到的线索告诉公子。
顾言见领头的男人犹豫的神色,说道:“无事,请讲吧。”
“好吧。”领头的男人将那日让他起了疑心的那个男人描述了一番。〔铱驊〕
“那个男子掩了半边脸,有低着头走路,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而且他的脸上好像生了红疹,旁人都不愿接近他。”
说着说着,领头的那人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理由。大公子的气质如清朗月色,又怎能和那样弯着腰背,又看起来病怏怏的男子相提并论。不过都说到这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猜测说下去。
“虽然……虽然这人和大公子相差甚远,但远看他的背影时,有几分像大公子。”领头的人在重新回忆当时的场景,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他走起路来,左边低右边高。”
“你确定没有看错?”顾言的指间握紧几分。
领头的人看顾言如此严肃,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才点点头:“没错,这人的确走起路来左边矮一些,但又不太像是瘸子。”
原来谢凌,真的还没死……
第31章 消息 喜极而泣
谢诗宛睁开眼时, 已经过了大半时间。越来越多的阳光扑向大地,那些残存在凹凸不平路面上的水也似冰雪消融一般被快速蒸干。
她看向自己的枕头一角微微发愣,她总感觉在她睡着的时候, 身边好像有人,鼻尖还有淡淡的青竹香。可醒来之后, 却看到整齐的被褥,又不禁怀疑那些都是在她梦中幻想出来的。
退下了温度, 那份令她难受的灼热已然消失,身子清爽许多,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不过发热过后,手脚依然酸软, 她半倚着床, 迟缓地摸了摸枕边。
“小姐。”翠儿推开屋门, 见小姐已经坐起身来, 便上前探了探小姐的温度。
“退了退了。”翠儿几分欣喜,小姐的体温再无反复, 应该是好了。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进过屋子吗?”谢诗宛风寒初愈, 声音还是弱弱的。
翠儿心知小姐问的是谁,但却记着公子的吩咐,装作不知一般回道:“有啊,我们这些丫鬟轮流着进来给小姐擦汗呢。”
“嗯。”谢诗宛虚虚地点点头, 眼睫垂下。果然是她做的梦罢了,她之前朝阿言生气,估计他也不愿再进来遭她的气。
翠儿将汤药还有一袋新的蜜枣放在桌上, 俯身一手扶着小姐的背,一手托着小姐的手臂,帮小姐坐正, 说道:“小姐喝药吧,最后一碗了。”
“好。”谢诗宛借着翠儿的力,轻轻皱眉,坐直了身子,她刚刚才去了热,身子还是乏得很,活动起来还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