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1)

后来,洛川古筒镇下午四点半的夕阳依旧美好,只是白墙灰瓦下永远没了那个提笔如拈花的慈眉善目老太太。

周晚意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童年的时光仿若走马观花,还没来得及品尝其中滋味,就如云烟般消失在眼前,抓都抓不住。

江厌俯下身子,温热的手指慢慢地替她揭掉眼泪。

他的瞳仁黑且亮堂,温柔又认真地注视着她,“外婆肯定是知道你怕黑,怕鬼,所以才一直不出现的。”

周晚意钻进江厌的怀里,“其实,外婆刚走那段时间我把所知道的,能够见到鬼的方法全部都试了一遍。”

“刚开始会很怕,但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因为不管哪一种方法,都见不到外婆。”

江厌倒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世间万物,迄今为止科学没有解释清楚的东西有很多。

周晚意这一番话,让他的心狠狠地窒了一下。

她又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一个很思念外婆小孩而已。

江厌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外婆怎么会不见你呢?”

海风从人群中吹来,江厌俯在她耳侧轻声安抚:“其实,外婆一直在暗处守护你啊。”

那一瞬间,仿佛一阵电流从脊椎蹿到头皮,全身各处细胞被击中,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民间有传说,不到十岁的孩子体弱且天眼未闭,经常看见一些脏东西。

如若没有先人庇佑,又怎么能在一次次危险时全身而退呢?

她哽咽了下,泣不成声:“原来是这样啊。”

深冬风越寒,可能是烟花节的缘故,不少人外套底下不怕冷地穿了比基尼,海岛的夜晚才刚刚开场。

烟花节场地外面有卖孔明灯的,边上挂了个点了星星灯的招牌,牌面上写着:五元一盏,贩卖浪漫。

江厌买了两个给周晚意,然后让她站在原地不要走,过了十分钟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回来一根毛笔和墨水。

烟花节还未开场,不少人就着小广场的灯光用圆珠笔在孔明灯上写愿望。

周晚意被江厌拉到退了潮的海边,四周没了建筑物的遮挡,湿湿冷冷的风直往脖子里灌。

周晚意的鞋子里进了不少沙子,发现根本抖不干净之后干脆脱了鞋袜光脚踩在沙滩上。

明月高悬在海面上,天空如一片漆黑的幕布,之上点缀着几点不太起眼的寒星,雪白的浪花从海面涌来,不轻不重地拍打在脚背上。

水里的温度反而比空气中暖上许多,江厌拉住她,将刚买的小灯笼塞到她手心。

“帮我照一下,我来写愿望。”

周晚意说:“好。”

小灯笼是海螺样式的,暖白的光滢滢照下来,落在孔明灯略显斑驳的纸面上。

江厌把沙滩的沙子拂平整之后,再轻轻地把纸铺上去。

沙滩很软,并不好发挥,但江厌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他一字一顿地写下:

外婆,这么多年您辛苦了,以后周晚意就换我来守护。

江厌

他落笔有力,笔锋如银钩,看得周晚意刚哭过的眼眶里又开始冒起泪花。

“江厌,”她叫住他,“为什么要在孔明灯上写这个?”

“因为孔明灯会飞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能把我想要说的话传递给外婆。”

“那如果,孔明灯半路遇风灭掉,或者坠落到海里了呢?”

江厌眨眨眼睛,“那我便和外婆一起守护你。”

他知道孔明灯飞不到天上去,但他会编造美丽的童话给周晚意。

即使童话被戳破,他的回答也依旧暖心。

周晚意动容极了,双手前伸拥住江厌劲瘦的腰,“你怎么能这么好?”

脸贴着他的胸膛,肋骨之下是沉稳跳动着的心脏,一声接着一声,就连从海面吹来的冷风都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

江厌也回抱她,下巴轻轻抵在瘦削的肩窝上,“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嗓音低哑缠倦,字字句句里都透着认真,像是在许诺。

“不管我们以后是否能永远在一起,但是周晚意,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且,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海风真的很大,吹起江厌垂下的衣角,像黑夜里展翅高飞的海鸥,从内里给人一股安心的感觉。

浪花不停地往上涌,打湿了周晚意的裤腿。

她弯腰去挽的时候,江厌则是背过身去,在孔明灯的另外一面,用毛笔字写下一行大字。

愿所爱之人,无灾无难,一生顺遂平安。

大学的时候,陆星白和他路过一个寺庙,陆星白进去很虔诚地拜了拜,出来的时候发现江厌一直站在寺庙门口的树荫底下等他,半步都未踏入佛堂。